孟和其其格
懸鈴木,又名法國梧桐,在北京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但在內蒙古生長的我,關注懸鈴木是很久以后的事兒了。或者說,我對懸鈴木的認知是從日壇公園開始的。
日壇公園屬于京城著名的五大壇之一。與天壇的回音壁、地壇的廟會、月壇的櫻花、先農壇的建筑相比,日壇公園似乎沒有獨到之處,確切地說,我沒有認識到其獨特之處。成家、生娃之后,來北京給孩子看病才偶然轉到了日壇公園。當時,由于掛到下午的號,上午在醫院附近轉悠時,發現斜對面有個公園。醫院附近人多、車多,竟然還有個公園,高興程度不亞于發現新大陸。
第一次到日壇公園,印象深刻的有三點。第一,西門旁邊也有跳舞的人群,但是她們把音量放得很低,更沒有偌大煩人的擴音器;第二,中間部位有個漂亮的壁,猶如北海公園的“九龍壁”,壁前有很多玩耍的小寶寶;第三,日壇公園柏柏成林,靠北側有棵高大的樹,枝葉茂密,樹根處做了很大的圍欄并設置了一圈椅子,供人休憩。椅子上坐著很多老人,有的人手里拿著保溫杯,眼睛盯著正在玩耍的小寶寶們。也有人,只是閑散地坐在那里。
后來,又去過很多次日壇公園,當時與家人相約時必說的一句話是“在大樹下見面”。隨著孩子們到入學年齡,我們也搬到日壇公園附近居住。日壇公園成了每天打卡的地方。
孩子們常常在大樹下玩耍,除了冬季,其他季節大樹底下幾乎坐滿了人。去年疫情嚴重期間,教育部下令停止一切線下的培訓活動,所以著急的培訓機構選擇在戶外舉行培訓。有一家教拉丁舞的培訓班就選擇在大樹下面進行培訓,二十多個孩子排成四個列隊,在大樹的樹蔭下練舞。久而久之,鍛煉身體的大人也在大樹下跳舞,剛學會走路的寶寶們也在大樹下吹泡泡、扔紙飛機,稍大一點的孩子跳繩、踢球……大樹似乎成了公園的中心。
對我來說,那就是一棵大樹,下面可以乘涼,累了可以休息的地方,從來沒有仔細端詳過她到底有多高,上面是否有喜鵲窩,葉子是什么形狀。直到有一次,有個滿頭白發、高鼻梁的外國人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我:“這樹,多少年了?”我這才領著他看樹的說明牌,結果上面只寫著“懸鈴木Piatanusacerifolia(Ait)Willd”,沒有過多的說明。我想,如果我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就會直接告訴他樹齡有200~300年。因為日壇公園的前身是明、清兩代帝王祭祀大明(太陽)之神的處所,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恍惚又確然,這棵大樹年限應該不短。
去年的疫情改變了我們的生活,學校整個學期未開學,我們在家辦公,就形成了上午在家做作業(辦公),下午去公園的固定模式。后來疫情好轉,我去體檢,結果查出幾處有結節。
有一次,與朋友交談中得知,可以通過與樹進行能量交換,來促進身體的新陳代謝,進而保持身心健康。聽到這個消息后,我激動不已,因為我想到了懸鈴木。我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啊!我確實觀察到有些人手里轉著核桃,靠著一棵樹坐著或者在某一棵樹下做著各種運動。
從此,我開始用敬畏的眼神注視大樹,敬佩她的挺拔,敬佩她歷經風雨,依舊根深葉茂。我發現樹冠上面有一個喜鵲窩,還有一只粉色風箏掛在樹枝上。我開始觀察樹葉,覺得每片葉子上的小紋路都有著傳奇,一棵歷經百年的大樹,那些紋路都記錄著不同朝代的驚奇。甚至想,她怎么看待人類呢?與她相比,只能活區區幾十年的人類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把大樹下看作一個舞臺,不同朝代的人是不是扮演著不同的角色?她是不是看見過坐在樹蔭下抓虱子的太監?是不是看見過把暗器藏在大樹底下的奸臣?是不是看見過海誓山盟的年輕人?
這一切,大樹都無動于衷,她的根深深地扎進地里,汲取所需養分。春來春去,葉子落了又青,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堅韌地生長著。幾百年的風雨中,誰能保證沒有人拿著大斧頭去砍過她?但她依舊傲然挺立著。
在我想象中,這棵大樹變得越來越神奇,所以,到公園看樹成了每日的期待,甚至陪孩子成了我的副業,注視大樹成了主業。我不忍心摘下一片葉子,偶爾撿到一片落地的葉子,觀察半天,心想葉子上的每條紋路,每個基因,經歷的都比我多。
前幾天,突發奇想,跟姑娘比賽寫作文,就寫日壇公園的這棵大樹——懸鈴木。結果一查資料才發現,這棵懸鈴木的樹齡只有四十多年,滿園靜靜聳立的側柏、檜柏動輒就有400~500年的樹齡,有一棵九龍柏的樹齡竟有一千一百多年了。
責任編輯 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