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釣小貓

文 劉保法

圖 蘇 打

“哈哈，我終于想出一句詩啦！你們聽——”

貓一興奮得喊起來，然后他就搖頭晃腦地朗誦這句詩：“啊，春天非常美麗……”

“沒了？”

“沒了。就想到這一句。”

“那我也會寫，而且可以超過你。”

貓二也搖頭晃腦地朗誦起來：“啊，春天非常非常美麗……”

貓三不服了，也搖頭晃腦地朗誦起來：“啊，春天非常非常非常美麗……”

阿黑笑得抱著肚皮喘不過氣來：“這，這也叫詩嗎？這樣的非常美麗，我可以寫100個。”

貓一說：“那我寫200個非常美麗。”

貓二說：“那我寫300個非常美麗。”

貓三說：“那我寫400個非常美麗。”

貓一又說：“那我寫……”

他想說可以寫1000個非常美麗，但終于沒有好意思說出來。他突然覺得這樣寫確實不像是詩，太沒勁了；沒完沒了地增加美麗的數量，有什么意思呢？……于是，他就繼續挖空心思地想，希望能寫出更美麗的詩句來……

這是貓媽媽出門前布置的作業。

貓媽媽今天去拜訪一位老詩人。她覺得詩是生命中最善最真最美的那些瞬間，一個孩子能被詩吸引，那么他一生的閱讀和審美，就會立于很高的臺階。在詩的滋養下，孩子們會變得更聰明、更善良、更高貴、更優雅……所以，她想去聽聽那位老詩人的意見，請他傳授一些訣竅，該如何輔導孩子讀詩寫詩……

出門前，貓媽媽就布置了這個作業——

“春天來了，你們都要寫一首贊美春天的詩。一定要認真寫哦，我回家要檢查的……”

她又特地關照阿黑：“你負責監督貓一貓二貓三。當然，你自己也可以學一學寫詩。你長期流浪在外，詩歌可以讓你盡快地變得優雅、高貴起來……”

貓媽媽布置完作業，就出門了。

阿黑和貓一貓二貓三就開始寫詩。他們搜腸刮肚地想詩，想了半天，就想到這一句：

“可是，赤手空拳的，用什么抓呢？”

“用我們的尾巴呀！在尾巴上涂一些蜂蜜，就能引誘魚兒上鉤了……”

于是，貓一貓二貓三和阿黑，分別在尾巴上涂了厚厚一層蜂蜜，然后就興沖沖地出門了。

出門前，阿黑在餐桌上給貓媽媽留了一張字條。

他們一到河邊，就急急忙忙把尾巴伸到“啊，春天非常美麗……”他們再也想不出更好的詩句，肚子卻“咕嚕嚕，咕嚕嚕”唱起歌來。

貓一抓抓頭皮說：“這腦力勞動還真辛苦……”

貓二連忙幫腔：“看來，我們需要補充能量……”

貓三馬上贊同：“對對，有了能量，才能寫出好詩……”

阿黑說：“這個問題嘛，倒是可以考慮……不如，我們去河邊抓幾條魚吃，怎么樣？”

貓一貓二貓三一聽，一蹦老高，差點沖破天花板。他們笑得嘴也合不攏了：“看來，這是一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主意呢！太好了，我們舉雙手同意——”河里，等待著魚兒上鉤——

嘿嘿，四只小貓，背對著河，尾巴伸到河里，蹲著，是不是像上廁所拉大便？……如果誰走過路過，看到他們這副鬼樣子，一定會笑岔氣的……

他們等呀，等呀，沒多久，貓一看看貓二，貓二看看貓三，貓三看看阿黑……意思很明白，他們都覺得，好像有魚兒上鉤了，很沉很沉，可能還是大魚呢！阿黑使了個眼色，大家心領神會，齊心協力同時喊：“一二三，拉！”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四只小貓沒把魚拉上來，自己卻紛紛落到了河里。原來，魚兒太大太重，他們拉不動，反而被大魚拉到了河里！

這真是個天大的笑話，實在不好意思——“小貓釣魚”變成“魚釣小貓”了！

“救命！”“救命！”“救命！”貓一貓二貓三嚇得四腳亂抓，他們不會游泳，但知道應該把四只腳不停地晃動，才不至于沉入水底。

“快，快抓住那根枯樹枝！”阿黑情急之中，看到河里漂著一根枯樹枝。

大家拼命游過去，緊緊抓住那根枯樹枝，終于浮了起來——漂呀，漂呀，隨著水流一直漂……最后漂到了一個荒島上。四只小貓濕漉漉地爬上岸，狼狽不堪地朝岸邊一躺，一邊用舌頭和爪子梳理濕漉漉的毛，一邊喘著粗氣休息。

“唉，我們總算得救了……”

“漂流到了一個荒島耶！哎呀，我們都變成魯濱遜了……”

“會不會餓死在這個荒島上呀？”

“不會。大自然有的是食物，我流浪這么多年，也沒有餓死呀。”

阿黑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突然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色，他笑著說：“大家別泄氣呀，情況好像并不是很糟糕哎。你們看，這是一個多么美麗的荒島呀——桃樹開著紅花，梨樹開著白花，黃鵪菜和蒲公英開的是黃花……你們看，你們看呀，楊樹和櫸樹又高又大，早已鉆出嫩芽；野花野草鋪天蓋地，散發著清香……哎呀，真是一派好春光耶！”

貓一貓二貓三一聽，也來了精神，一個個站起了身，說：“嗯，真的很不錯耶！難道是四條大魚送給我們的慰問品嗎？他們把我們送到這兒，是讓我們來享受這美好春光的嗎？……”

“對呀，說不定還真是歪打正著，壞事變好事呢！”阿黑眼睛一亮，說，“我們干脆在這個荒島上痛痛快快玩一玩，也許能找到一些春天里的詩呢。”

“風景是不錯。但風景是風景，詩是詩。看到美麗的風景，就一定能寫出詩來嗎？我們可沒有這個本事……到頭來，又變成了100個1000個‘非常美麗’……”

貓一貓二貓三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

“我識字不多，也不懂詩。但我相信，森林會給我們靈感……”阿黑依然信心滿滿，他想了想，動情地說，“我一直在森林里流浪，獨自生活。沒有人跟我說話，我就跟花草樹木說話。我總覺得，只要把花草樹木當作朋友，他們就會陪我說話做游戲……我就會覺得生活充滿了情趣。詩，不就是表達這種情趣嗎？……”

貓一貓二貓三聽著，聽著，也心動了：“那，那我們也來試試。”

“記住，一定要跟他們做朋友，用心體會……”

“一定，一定……記住了——”

貓一貓二貓三和阿黑，四只被魚釣到荒島上的小貓，就這么開始在荒島上，一邊游玩，一邊尋找春天的詩——

“你們看那些樹，一顆顆嫩嫩的芽苞，像一個個小精靈，睜開了眼睛……”

“哈哈，小精靈們排著隊，就像儀仗隊，歡迎四只小貓大駕光臨……”

“快看，野花野草把荒島鋪滿，春天在花叢草地里舞蹈。”

“快聽，鳥兒飛來飛去，春天在暖陽里唱歌。”

“說得太好了，”阿黑忍不住歡呼起來，“我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不就是詩嗎？”

“是呀，是呀，”貓一貓二貓三也興奮起來，說，“我們被荒島的春色感染，不知不覺說出來的話，仔細想想，還真有點詩意呢……”

大家更來勁了，熱情高漲地繼續尋找春天里的詩。

阿黑看到一只蝴蝶，從一朵月季花上飛走了……他想了想，突然深情地朗誦起來——

“蝴蝶/從月季花上飛走/月季花開始發愁/還能不能等到/蝴蝶有一天會回頭。

刮風了/下雨了/蝴蝶還在飛行/它放心不下/那朵雨中的月季花。”

貓一貓二貓三“唰”地安靜下來，他們靜靜地聽著阿黑朗誦，很安靜，很安靜，眼眶里含著淚花……貓一說：“太感動了！阿黑啊，這是一首多么動人的詩呀，我聽著聽著，都快要哭了……如果我也能朗誦這么感人的詩歌，那才好呢！”貓一說完這句話，突然扭頭看到，一棵野草從一個枯樹洞里探頭探腦地長出來。哈，這小家伙真會找地方！他忍不住脫口而出：“小鳥把春天啄出一個洞，野草在洞里仰面看天空。”

阿黑吃了一驚，向貓一豎起了大拇指。

貓二也不甘示弱，他想了想，昂頭朗誦：

“我在樹林里散步/春天把我圍住/在我眼角閃爍/在我耳邊歡呼……”

貓三情不自禁地接著朗誦：

“我跟春天握手/春天歡天喜地/在我心里安家落戶……”

就這樣，他們你說一句，我說一句，你寫一首，我寫一首，盡情抒發著沐浴在春光里的喜悅，一點也不覺得累，甚至忘記了肚子餓……直到天漸漸黑下來、夜幕降臨荒島的時候，大家才緊張起來，擔心起來——

“唉，我們找到了那么多詩，可是現在回不了家了。”

“媽媽還要檢查我們的作業呢，可是媽媽找不到我們了，怎么辦呢？”

“看來，媽媽是讀不到我們寫的詩了，我們要在這個荒島上過夜了……”

阿黑安慰大家：“別怕。體驗一下在荒島上過夜的滋味也不錯呀！我不就是一直這么過來的嗎？……別怕，有我呢。”

正在這時，一架直升機“轟隆隆”地出現在荒島上空；直升機慢慢降落，降落……只見貓媽媽跟在大象警長身后，從直升機里走了出來。

“啊，是媽媽！媽媽來接我們了！我們可以回家嘍——”

大家沖上去，撲到貓媽媽懷里，喜極而泣：“媽媽，您是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的呀？”

“幸虧我看到了阿黑留在餐桌上的字條，知道你們到河邊釣魚去了……于是我就報了警，坐著大象警長的直升機，沿河尋找，一直找到了這里……”

貓媽媽緊緊地摟著孩子們，撫摸著他們的頭：“你們這些孩子呀，怎么就那么不聽話呢？不好好在家里寫詩，卻跑到河邊釣魚去了？咦？奇怪呀，你們釣魚，怎么又釣到這個荒島上了呢？……”

貓一貓二貓三和阿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沒有回答，只是“吃吃”地笑……

回到家里，貓媽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廚房，為孩子們做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她知道，孩子們一整天沒吃東西，肯定餓壞了。當她把做好的飯菜，一碗一碗端上桌的時候，貓一貓二貓三和阿黑看著滿滿一桌飯菜，突然詩興大發——

貓一說：“媽媽/把春天端上餐桌/春天在我的筷頭舞蹈。”

貓二說：“嘗嘗韭菜/嘗嘗蠶豆/嘗嘗大蒜/嘗嘗豆苗。”

貓三說：“連肚子里也感覺到/有了春天的味道/滿滿的/都快滿出來了。”

阿黑說：“夜里/我抱著滿滿一肚子春天/睡覺。”

貓媽媽大吃一驚，睜圓的眼睛里，寫滿驚訝和喜悅：“這，這就是你們交給我的作業？”

貓一貓二貓三和阿黑，嘻嘻笑著，不停地點頭。

貓媽媽熱淚盈眶……她什么也不說了，只是在每個孩子臉上，留下了一個滾燙滾燙的吻，還給了阿黑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