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9年前,中國已經開始實施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實施以來,許多未成年犯從中受益,更好地回歸了社會。然而,由于規定過于籠統,缺乏可操作性,未成年人犯罪封存制度的實際效果距離立法預期還有一定差距。
封存實施細則現“地方割據”局面
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的實踐與引爆輿情的“甕安事件”密切相關。
2008年6月,貴州甕安縣三中女生李某的非正常死亡引發全縣震動,爾后爆發了震驚全國的“6·28”群體性事件。大量未成年人參與了此次事件,被公安機關傳喚調查的青少年就有259名,最終被依法處理的未成年人共有96名。
有“違法犯罪記錄”的96人,回歸社會后怎么辦?經過調研和專家論證后,貴州決定在甕安縣試行未成年人違法和輕罪記錄消除制度,制定了《關于對“6·28”事件涉案未成年人違法及輕罪犯罪記錄消除的指導意見》等規范性文件。在甕安實踐的基礎上,2010年,貴州省人大常委會通過修訂《貴州省未成年人保護條例》,第一次為探索該制度提供了法律依據。2012年,修改后的刑訴法以國家立法的形式吸收了實踐經驗,正式規定了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制度。
“初衷是給受過刑事處罰的未成年人一條出路。”上海市預防青少年犯罪研究會副秘書長郗培植向記者介紹,很多犯有較輕罪行的未成年人,是因為監護教育不到位、心智不成熟、一時沖動、受他人或環境影響等原因犯錯,主觀惡性并不大。如果因此就讓“罪犯”標簽伴隨一生,影響他們上學和工作,也會對社會和諧造成影響。
在刑訴法修改的前一年,2011年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八)已經規定,犯罪時未滿18周歲,被判處五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罰的人,在入伍、就業時可不再報告自己有前科。
隨著刑法和刑訴法的相繼修改,各地啟動未成年犯罪記錄封存,陸續出臺了細化規定,“但也造成了細則龐雜、制定主體不一、內容各異的混雜狀態。”北京師范大學少年司法與法治研究中心主任宋英輝告訴記者。
2020年,一位在未成年時期受過刑事處罰的男子找到了四川資陽雁江區檢察院,說自己在廣州找工作時,公司查到了他的犯罪記錄,拒絕了他的應聘申請。
而在山西石樓縣有一名叫小凡的未成年人,在順利完成高考、收到某警察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后,因戶籍所在地派出所不予出具他的無犯罪記錄證明一籌莫展。
每個遇到類似問題的公安民警,往往都面臨兩難困境的考驗。四川一派出所民警告訴記者,“如的確在系統上查到了某人未成年時的犯罪記錄,如實告知了,怪我們沒保護;不如實告知,說我們撒了謊,萬一以后出了問題,誰來擔責?”
“未成年人與成年人共同犯罪的案件如何封存,是司法實踐中的一大難點。”宋英輝說,在共同犯罪案件中,成人卷宗中含有大量未成年人信息,如果全部封存,于法無據。實在拿不出好的辦法,只好將問題擱置。
泄露的模式千奇百怪,但結果往往是相同的:當事人被迫失學失業。
要體系化解決
“還得寄希望于頂層設計。”受訪的學者給出了幾乎同樣的建議。
浙江省先行一步。2019年底,浙江省檢察院聯合團省委、教育廳、民政廳等12家單位共同出臺《浙江省未成年人犯罪記錄封存實施辦法》。實施辦法將適用對象從未成年被告人擴充為所有進入司法程序的未成年人,明確檢察機關不起訴、被公安機關作治安處罰、收容教養的未成年人,違法記錄也應當封存。對于犯罪記錄被封存的未成年人,公安機關應當出具無犯罪記錄書面證明,教育、民政等相關部門也不得將有關法律文書歸入學生檔案、勞動人事檔案。同時,設置了更嚴苛的查詢條件,明確查詢人員沒有法定事由、未經授權不得查詢使用。沒有遵守上述規定,造成嚴重后果的,將追究相關責任。
2020年,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新增條款,規定未成年人接受專門矯治教育、專門教育的記錄,以及被行政處罰、采取刑事強制措施和不起訴的記錄,也應被封存。(摘自《南方周末》 杜茂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