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爸爸講述釣鱔魚的故事

張虹

今年正月初二，我和老公領著剛上初中的女兒去給父母拜年。父親見我們全家健康歡喜地來拜年，便笑著說：“虹，臘月二十九，你堂哥給我送來4條他釣的黃鱔，今天我就給你們做一個菜辣椒炒黃鱔絲，這道菜別說你們沒吃過了，我也有幾十年沒吃過了，因為現在大點的黃鱔太少了，集市上的黃鱔才20多厘米，還很貴，殺了根本做不出什么菜來。”

老公笑著說：“沒想到爸爸還會做鱔魚菜哩！”

母親說：“你爸不但會做鱔魚菜，年輕時還釣過鱔魚哩！”

聽媽媽說了爸爸年輕時釣過鱔魚，等爸爸做完這道菜辣椒炒鱔魚絲后，我就拉著他讓他講釣黃鱔的故事，其他的菜讓老公去炒。

老公系上圍裙，父親把手上的活交給他，隨即打開了話匣子——

我們老家農村在東平湖和京杭大運河的交匯處，那里地勢低洼、水道縱橫，好多河汊、水溝常年不干，村里的三眼吃水的水井，用手提著水桶，一歪桶就能灌滿水，因而鱔魚特別多。

值得回味的不止是黃鱔味道，還有歲月往事

鱔魚外形有點像蛇，所以好多人不敢逮它。實際上，鱔魚不僅肉質細嫩，殺它時把血滴在干凈的白布上晾干，治手腳干裂還特別有效。你爺爺和你大爺爺、三爺爺、四爺爺一到秋天就腳干腳裂，他們都不敢碰鱔魚，就早早給我準備好白布，讓我多釣些鱔魚，吃是次要，主要是需要鱔魚血。

全家人不但盼著我多釣幾條鱔魚，還爭著分擔我該干的活，我就一邊琢磨一邊實踐，摸索出兩個很有效的釣鱔魚的方法。秋天的時候，我會在出釣的頭一天下午準備好很多根1米多長、大拇指粗的木棍，在木棍的一頭砍個豁溝或揳個小釘子，把魚線、鉤子在豁溝內或小釘子里邊拴緊，第二天起早，順著河汊、水溝仔細看，觀察有沒有黃鱔伸出頭來吸露水。一旦發現鱔魚即可施釣——左手提盛著五分之一水的水桶，右手拿著拴好鉤線的木棍，鉤上掛小蚯蚓，小心翼翼地在鱔魚頭前晃幾下，這條鱔魚基本上就是囊中之物了，釣起來之后馬上摘鉤放入水桶內就行。這是第一個釣法。

記得有一次，我剛把一條頭大如核桃的鱔魚釣得離窩3厘米高，它突然脫鉤。烤熟的鴨子要飛？我干脆趴下身子拼命地挖，好在泥軟，它被我死死抓住。回家一稱，這條鱔魚重14兩半——當時農村用的大多是16兩為1斤的秤，這可是我平生釣到的最重的鱔魚！大家見我臉上、身上、鞋上都是黑泥，有的給我端來洗臉水，有的給我送來剛出鍋的水餃，你奶奶催著我把臟衣裳趕快換下來，趕緊洗洗，好吃早飯。全家人這么關心我，我很感動，也不覺著累了，嘴里吃著噴香可口的早飯，心里盤算著明天早上再多釣些鱔魚。

這樣釣了幾個早晨，魚獲數量終歸偏少，要是趕上沒有露水的日子，就白忙活一個早晨。于是，我開始琢磨白天有沒有釣到鱔魚的可能。

一次，我發現水溝不遠處有個圓形洞口，以為是鱔魚洞，就用木棍慢慢往里插，不大一會兒，不遠處的另一個洞口竟鉆出一條黑白花的大花蛇！我大驚失色，一邊用棍子砸，一邊扯著嗓子喊，這才把蛇嚇退。看蛇跑遠了，我才平靜下來，把手伸進蛇洞，洞內有些溫度，而且干燥，不像鱔魚洞有淤泥而且涼濕。兩種洞穴差別顯著，錯把蛇洞當鱔洞的事情便再沒發生過。

想發現鱔魚并將其釣獲，須細致觀察，認真分析，反復對比。一次，我發現水溝邊有兩個洞，二洞相距不足1米，洞口是濕的，且有動物爬過的痕跡，我由此斷定它不是蛇洞，是鱔魚洞。我將一只手指頭伸進洞內，感到有輕微的水動，便先拿一根木棍，將無鉤的一端插入洞口內，再取另一根木棍，在鉤上穿上蚯蚓，放在另一個洞口內，不大一會兒，一條1尺多長的鱔魚就被我釣了出來。這就是我釣魚鱔魚的第二個方法。

釣鱔魚本是一項非常有趣的事，可五十多年前的一個秋天的下午，生產隊長來到咱家，給我下了禁釣令，若再釣，除了挨批斗，還要罰款。此后，我再沒釣過鱔魚，那兩個釣鱔魚的方法也沒再用過。

參加工作后，我回老家釣過多次魚，在泰城周邊也釣過很多次，但只釣到過鯉魚、鯽魚、草魚、鲇魚和甲魚，沒釣到過鱔魚。因此，你堂哥送來的這四條鱔魚，咱得當寶貝似的好好養著，隔幾天殺一條，我好給你們分別做紅燒鱔魚、燜肉鱔魚、陳皮鱔段，保證讓全家人吃得口口香……

聽完了故事，女兒笑著說：“姥爺，您再做鱔魚時，提前打個電話，跟我爸爸說一聲，讓他學會怎么殺鱔魚，怎么做鱔魚，您年紀越來越大了，得培養個繼承您手藝的接班人，到時候一但再碰著有賣大鱔魚的，好讓俺爸做給咱們全家吃。”

聽了外孫女的話，父親高興得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