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登科詩七首

一生，做個美好的人

既然，語言可以翻譯

那么風的呼嘯也可以

還有河水的潺湲

星光的閃爍

以及大地上縱橫的東西

都可以

也請直譯出他們

比如樹的年輪

比如河流的去向

比如我們偶爾的仰望

并使得自然的事物

一直能夠氣宇軒昂

或者

用光芒說出明亮

用溫情說出敬意

用天空說出高遠和遼闊

用凝視說出精神的一些質感

開門見山

說出你的愛

此刻

說說我的心情

用午后的陽光

用窗前的晨霧

用飄零的葉子

用一世的征塵

寫其大意

一生，做個美好的人

寫一首詩，是尋找一個人

是尋找

是遇見

是沒有出發的歸程

是死寂里的風景

是在門前挖一條河

即使沒有水

也會以澎湃的姿勢

等著雨季

是用浪來丈量海

是沿著風去尋找云

是用最初的方式

回到事情本身

證明浮華是有錯的

講清樸素是好的

撩開遮掩去看事物

陽光灑滿窗前

寫一首詩

是尋找一個人

非常重要

也無關緊要

關于牛

用牲口稱呼你

并無惡意

有點兒像管男人

叫爺們兒

和你一樣

我也長在鄉間

對路邊的花草

也常反芻回味

可我沒有你腳踏實地

好高騖遠

錯過了播種的春天

如今，想和你學耕耘

學緘默，學沉厚

學眼睛里有淚水

學會對土地深深的愛

……

來年春

取個乳名給自己

——與牛有關

生日

半生呼嘯而過

往事不堪回首

天哪，我55歲了

——多么幸運

去吧，虛偽的青春

狗日的中年

當年那封情書

我恨不得現在重寫

此刻，我的天空

比鄰大地

比鄰翅膀

比鄰沖動和想象

今晚，沒有生日宴

就我一個人團團圍坐

把星光斟滿

和自己干杯

……

我醉了

因為余生

二姨

二姨信佛

也信天主

去教堂唱彌撒

也去廟里做香客

她愛基督

也敬畏菩薩

但為此

她也常常自責

有一回，二姨問我

這究竟怎么才好

我說，沒事

咱就念：阿門陀佛

二姨將信將疑

最后破涕為笑

還說

有文化真好

……

去年大雪

二姨走了

表弟說那一刻

她很安詳

夏天穿過北京城

夏天穿過北京城

像清軍入關

所有的莊重都

被撕扯得一覽無余

夏天穿過北京城

穿過牛街和菜市口

英勇的牛與人從此

呼嘯而過

夏天穿過北京城

穿過煮火燒的人間煙火

打著赤膊

說風涼話

夏天穿過北京城

穿過善良與世故

北京的女孩像七月

是一朵開在夏天里的花

世界杯

一切

都隨大雨而去

俄羅斯

恢復平靜

呼嘯的夏天

那些夜晚

像初戀

燥動或莊嚴

那時青春

不懂越位

而今

已老于世故

世界

就是一個易碎的杯

也是

生死輪回

奔跑

使奔跑者開悟

而我們

卻沉迷其中

【責任編輯】? 盛 之

作者簡介：

王登科，1963年生于遼寧海城。現任榮寶齋書法院院長，榮寶齋《藝術品》期刊主編。歷史學博士，教授，文化學者，藝術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