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瑩
摘 要:遺址博物館公眾教育工作圍繞考古遺址展開,但遺址的復雜性、考古的專業性等為開展公眾教育帶來了一定困難??脊爬L圖是記錄和說明考古材料的方法之一,以圖像的形式闡釋遺址、遺物的相關問題,比文字、語言更為直觀,不僅為考古工作所用,也有助于解決公眾教育中的一些難題。近年來,考古繪圖逐漸步入公眾教育領域,并在其轉化利用上有一定成果。文章嘗試討論考古繪圖在公眾教育應用上的經驗做法,并提出一些創新思路。
關鍵詞:遺址博物館;考古繪圖;公眾教育;圖像化
遺址博物館展示的內容主要是遺址本身,因此遺址是遺址博物館開展公眾教育的基礎和中心。公眾教育中最基本的,是要讓公眾理解遺址。但實際上,不少遺址內容復雜、與現實生活有一定距離,公眾對遺址考古也不甚了解,導致向公眾闡釋遺址內容有一定困難,影響了公眾教育的有效性。近年來,圖像信息在公眾教育、交流領域優勢越來越大,比起傳統的文字信息更為直觀,接受度強。借助圖像闡釋遺址內容,能夠將遺址信息形象化、簡單化,且不受公眾年齡、知識水平等限制,是遺址博物館公眾教育的一種新思路。
1 遺址博物館公眾教育的難題
遺址博物館開展公眾教育,目的是讓公眾理解遺址,并在此基礎上對遺址背后的歷史文化有一定認識。如果公眾連遺址、遺物信息都難以理解,后續更為深入的教育工作也難以展開。事實上,考古遺址與公眾所熟知的生活環境有一定區別,而且涉及較多考古學的專業知識,闡釋遺址具有一定難度。
首先是遺址的復雜性。比如廣州南越國宮署遺址,自下而上疊壓從秦至民國共13個歷史時期的文化層,遺跡類型豐富,包含建筑基址、排水設施、水井、宮苑等。這類遺址,不同年代的遺跡錯綜復雜,較難解釋清楚。
其次是展示的局限性。比如漢陽陵、?;韬钅沟却笮土昴诡愡z址,雖然所屬年代單一,遺跡容易辨認,但由于發掘條件、保護條件等限制,只能局部展示,公眾對遺址的印象是碎片化的。
再次是歷史的距離感。學界常以原址原物為遺址博物館區別于一般博物館的特色和優勢,由于具有歷史的現場,觀眾置身遺址之中,容易有身臨其境的體會。①但如長沙銅官窯、廣州南越國木構水閘等生產、設施類遺址,既年代久遠,又非公眾日常能接觸、所熟知的事物,實際上很難產生歷史共鳴。
最后,遺址依靠考古學進行闡釋,但考古學及其相關的考古地層學、類型學等,都是專業性較強的學科。公眾年齡、專業、文化程度不一,對考古學及相關學科的接受程度也有參差。如何以準確、簡明、易懂的方式向公眾闡釋遺址內容,是遺址博物館開展公眾教育值得思考的問題。
2 信息圖像化在公眾教育上的優勢
近年來,學界流行“讀圖時代”的說法,即以圖形、圖像表現信息的形式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文字信息的主導地位。②遺址博物館公眾教育中所使用的圖畫書、漫畫、動畫、短視頻等,都屬于對圖像的運用。
比起文字、語言,圖像更加直觀、可讀性強。博物館公眾教育面對的是不同年齡、不同文化背景的群體。在講解遺址、遺物時,語言文字可能涉及專業術語,未必所有人都能理解。而圖像反映的是遺址、遺物的具體形態,更易于讀懂。比如講解晚期遺跡打破前期地層,用語言較難解釋何為打破、如何打破,但借助圖像,把打破關系以立體圖或剖面圖的形式表現出來,就能一目了然。
圖像還具有較強的吸引力和傳播力。人們閱讀圖像比閱讀文字所花費的時間和精力更少,圖像在視覺與心理上更容易被關注和解讀②,尤其對于青少年群體,圖像比文字更容易抓住他們的眼球,從而留下更深的印象,加強教育效果。另外,由于圖像能將遺址、遺物的形態表現出來,所以不必局限在遺址現場開展教育,將圖像資料通過印刷品、網絡等方式傳播,即可實現遺址信息的遠程教育。
3 考古繪圖對公眾教育的適用度
3.1 考古繪圖的特點
考古工作中,文字記錄、考古繪圖、測量與照相是記錄考古材料的主要方法??脊爬L圖利用制圖學的理論和技術記錄說明考古材料,其目的是準確、科學地記錄遺址和遺物的實況。①
這幾種方法中,考古繪圖兼具直觀性和準確性。語言、文字很難直觀表達物體的形狀、大小和花紋特征;照相雖然直觀且有真實感,但難以反映各個部位的具體尺寸和準確的空間位置。②而考古繪圖通過平面圖、剖面圖等的組合,不僅可記錄遺址、遺物的結構、形狀、大小、紋理等,還可記錄地層的疊壓關系和動態發掘過程,為后續研究提供第一手記錄資料。③
3.2 考古繪圖對于闡釋遺址的作用
在考古工作的整理、研究階段,考古繪圖發揮著闡釋遺址、遺物的重要作用。幾乎所有的考古發掘報告都離不開考古繪圖:以遺址位置圖、遺址分布圖等說明遺址規模、布局;以遺址平面圖、遺址剖面圖等說明遺址結構、遺物分布情況;以地層剖面圖等說明文化層疊壓情況;以器物三視圖、剖面圖等說明器物形狀、結構、材質等情況;以器物展開示意圖等說明器物紋飾情況等。此外還可通過不同類型的考古繪圖組合使用,說明更復雜的問題。
3.3 考古繪圖對公眾教育的適用度
如前所述,信息圖像化在公眾教育上具有一定優勢??脊爬L圖既屬于圖像資料,又具有資料的準確性和權威性,能夠運用于公眾教育中。但是,由于考古繪圖服務于考古學,其測繪方法、制圖規范均為記錄考古材料而設,專業性強。在公眾教育中使用考古繪圖,需要注意以下幾個問題:
一是考古繪圖中的“隱藏信息”??脊爬L圖中有許多專業的制圖規范,為業內共識,但行外的公眾不易理解。比如在器物剖面圖中,一般情況下,在剖面輪廓線內,陶器和瓷器等填充向左傾斜的45度平行線,銅器和鐵器等則填充墨色,以區別質料的不同。④如果不了解制圖規則,公眾便無法解讀圖中特定符號、線條的“隱藏信息”。
二是制圖嚴謹,但缺乏吸引力。以器物三視圖來說,結構復雜的器物,需要讀者有較強的空間想象能力,才能將三視圖組合、構建起器物的立體結構。再者,遺址平面圖、遺址分布圖等中大量的圖例、代表字符增加了閱讀上的不便。當公眾不能在短時間內讀懂考古繪圖中的信息時,考古繪圖對他們來說便是難以理解且枯燥無趣的。
三是考古繪圖不能完全脫離文字描述,需要與文字相互補充、對照閱讀,才能準確、全面地說明遺址、遺物情況,因此在使用時多有不便。
4 考古繪圖在公眾教育上的應用
4.1 考古繪圖的轉化利用
對于大部分將博物館視為業余學習、休閑之處的公眾來說,他們傾向于“快餐式”的學習,不需要花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便可獲取盡可能多的知識。但是,考古繪圖因專業性強,不太適合公眾的閱讀習慣,需要做出適當的轉化利用,才能發揮其圖像資料的優勢。以近幾年博物館在公眾教育中引入考古繪圖的經驗來看,大致有以下幾種做法。
4.1.1 圖像的分類、解構、標注
考古繪圖反映遺址、遺物的真實情況,因此包含的信息也是混合一體的。應因教育需求對遺址、遺物信息進行分類、整理,有助于清晰、簡明地呈現要講述的內容,避免過多信息的干擾,造成閱讀不便。
比如,南越國宮署遺址出土500多口水井,考古繪圖原圖對水井年代的區分并不直觀,但以不同顏色對不同年代水井做出標記,有助于直觀地展示各年代水井的分布和數量情況(圖1)。
又比如,良渚玉器中的冠狀器,上面多飾以繁復的神像圖案,公眾一般不易區分神像的五官、飾物等。對該繪圖進行解構處理,就能清楚地解析圖案的組成部分和組合方法(圖2)。
另外,對于考古繪圖中隱藏的、需要與文字對照閱讀的信息,直接以簡短的文字標注在圖中,能方便公眾閱讀。
4.1.2 圖像的透視與情景復原
投影制圖是考古繪圖的理論基礎,在實際工作中,應用最廣的是直角投影法,即正投影。正投影便于測繪,令測量數據更為準確。但是,正投影缺乏立體感,只能反映物體其中一面的情況,往往需要幾個投影面圖像組合,才能表示物體的形狀和大小。②透視圖則不同,透視是將立體的景物通過透視原理繪制到平面上的過程,能反映景物的立體空間。如考古繪圖中有一種墓葬透視圖,用于表示復雜的墓葬的結構關系③,比起正投影的平面圖、剖面圖更易于理解。
將考古繪圖的正投影圖轉化成透視圖,能幫助公眾建立起遺址、遺物的立體空間,使圖像更為直觀、容易讀懂,同時方便與生活實際聯系起來,加深印象。比如,南越國宮署遺址的一口南越國滲水井出土南越木簡,需要說明滲水井結構、木簡位置、平移整取發掘方法等,涉及幾張遺跡的平、剖面圖(圖3),但用透視圖則可一次性說明多個知識點(圖4)。此外,還可對遺址、遺物進行原來形態、生活情境的想象復原(圖5)。
4.1.3 圖像的組合使用
圖像與圖像、圖像與照片的組合使用,可以使更多信息集合在一張圖上,提高信息傳遞的效率。比如,在較為抽象的遺址平面圖上,添加遺跡的照片、器物圖等,可便于公眾將圖像與遺跡、遺物對照理解,加深印象(圖6)。
4.2 考古繪圖在公眾教育上的輸出
考古繪圖經過轉化利用后,可作為公眾教育的材料,以不同的形式進行輸出。常見的包括以下幾類:
一是平面靜態圖像,如學習紙、圖畫書、漫畫、展板等。近年來出版的以考古繪圖為參考材料的圖書越來越多:方向明先生的《良渚玉器線繪》③,第一次將考古繪圖作為普及讀物的主角④;而《畫說華之源》⑤《廣州原點考古手記》⑥等,以考古繪圖為依據進行再創作,以卡通畫、情景復原圖的形式呈現遺址、遺物,更容易為年輕的讀者群體所接受。
二是平面動態圖像,如動畫、視頻等。比如針對一些結構復雜、需要重點說明其結構和工作原理的器物,在器物剖面圖的基礎上,對器物內部結構、工作原理以動畫形式作出模擬復原。這類動畫、視頻在博物館中已不少見。
三是立體圖像,如VR虛擬技術、實物教具等。VR虛擬技術更適合墓葬類遺址、建筑類遺址使用,以考古繪圖、攝影等圖像資料為依據,建立虛擬的遺址空間,讓公眾有身臨其境的歷史現場感。
5 結論
遺址信息圖像化是“讀圖時代”下遺址博物館公眾教育的一種工作思路,有利于以直觀、形象的方式闡釋遺址、遺物內容,滿足公眾“快餐式”的學習需求??脊爬L圖作為第一手考古資料,同時也是圖像化的考古資料,兼具準確性與直觀性,對闡釋遺址、遺物內容有重要作用。充分利用考古繪圖作為開展公眾教育的資料,既幫助解決公眾教育的難題,也有利于轉化考古成果,讓公眾更多了解考古專業知識,推動公眾考古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