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江山

燕南飛

1

老樹如手指，深深摳入石縫中。

想摳出那深藏的蟲語和水聲，這是我唯一的信仰，將一座山高高舉起。

夕陽，仍如初見時的羞澀。

雄鷹或駿馬，仍然在替我巡守領地。

這么雄壯的山脊，險些就撐不住落日的重量了，它失足跌倒，瞬間拋出自己。

2

畫一根骨頭。

崖上，挺拔的一棵樹，堅守自己的理想。

那被放逐的獵手，在一頁江山上奔騰。如此壯士的筆鑿開了希望。

九十九匹駿馬，在山谷里追趕嘶鳴，它們在尋找騎手的下落，找回被流放的自己。

3

河流的遺跡，從山谷里蜿蜒游出。干涸，是最讓人心疼的漣漪。

不說話。

聽流水聲在巖石上控訴，一字像灰燼，一句像火焰。它用九十九道彎曲的鋒芒寫下：逝者如斯，一生只想帶走一個匹夫突出重圍。

逆流而上。

去山頂，每一塊石頭，每一根草木，甚至每一小塊指骨，都是一片天空與大地的親生骨肉。

一節指骨，曾執掌一頁江山。

一頁足夠。

4

北風落地，順手點中一截光陰的死穴。

你才能聽懂它身體里的風骨被折斷時的聲響。

水聲急，劍影就是皓月中的鋒芒，是桃花盛開時的香，是一只野鳥橫空出世，劫走桀驁不馴的硝煙和月亮。

抵擋苦寒者，身體里都藏著一團火焰。

彈一曲東風飲馬，待我歸來時，會還你半世遼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