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海運不同放貨方式的風險比較及托運人的選擇

摘 要：國際海運中，運輸單據不僅是承托雙方運輸合同關系的證明，也是承運人在目的港向收貨人放貨的依據，不同類型的運輸單據對應著不同的目的港放貨方式，不同放貨方式對托運人而言的風險大小各異。通過比較分析法分析了國際海運中承運人在目的港常見放貨方式的風險，揭示出不同運輸單據對應的目的港的放貨風險大小，進而給出托運人應如何選擇合理的放貨方式才能有效規避貿易風險的策略建議。

關鍵詞：國際海運;運輸單據;放貨;風險

當國際貿易標的物裝上所訂的船舶上之后，承運人應托運人的要求在裝貨港向托運人簽發運輸單據，該單據證明了托運人所托運的貨物已經付運，反映了與該票貨物運輸有關當事人的責任與權利，是國際海運業務中最重要的文件。該運輸單據即是賣方進行貿易結匯的重要單據，也是船公司在目的港交付貨物的依據。不同運輸單據對應著不同的放貨方式，不同放貨方式的風險各異。

《ucp600》第十四條C款規定，托運人在獲得船公司或其代理人簽發的正本提單后，應在信用證有效期之前且不超過21個銀行日向銀行交單。之后出口方銀行和進口方銀行以及進口方銀行與收貨人之間可能會經過多次背書轉讓等商業行為，這些商業行為的操作可能會持續三到五周甚至更長時間，因此就可能造成目的港“貨等單”的現象，貨物堆放在港口的時間超過港口規定的免費堆存期限就會帶來一定的“壓港費”，增加了收貨人的物流成本，特別是在近洋運輸中此種情況表現得尤為突出。當收貨人收到船公司發來的到貨通知而又沒有獲得正本提單的情況下，收貨人無法向船公司或其代理人換取提貨單以便提貨。通常，收貨人會向船公司或其代理人出具“無單提貨保函”，船公司憑此保函向收貨人簽發提貨單，這種做法即構成“無單放貨”，由此給出口商帶來不同程度的經濟損失，從而也就引發了諸多國際貨物運輸糾紛。為了有效解決此類問題，國際貨物運輸實務中也就出現了正本提單放貨的替代單據——電放、目放及海運單。

一、幾種放貨方式的特征

國際海運業務中，船公司在目的港的放貨方式決定于其在裝貨港簽發給托運人運輸單據的類型，不管哪種類型的運輸單據均是由承運人應托運人的要求簽發的。目前，國際海運中的運輸單據有正本提單、電放提單、目放單、海運單及電子提單五種類型。因受多種因素的影響，電子提單在實際業務中并不多用，所以常見的只有前四種運輸單據。四種不同運輸單據下的放貨又各具特征。

（一）正本提單放貨

如果船公司或其代理人在裝貨港應托運人的要求向其簽發了正本提單，也就意味著該提單是作為物權憑證的付運單據，是承運人在目的港向收貨人交付貨物的合法依據，收貨人在向船公司或其代理換取提貨單時必須要交還至少該套提單中的一份正本提單才能得到船公司或其代理人簽發的提單貨，即須遵從普通法下的“呈上規則”。否則，如果船公司或其代理在沒有收回正本提單而僅憑收貨人出具的提貨保函的前提下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即構成了無單放貨，此種情況也構成了船公司對貨物的侵占與提單合約下的違約，船公司應向正當的提單持有人承擔無單放貨的法律責任。

國際貿易中，因信用證對提單抬頭要求不同，提單可分為記名提單、不記名提單和指示提單。對于三種不同抬頭的正本提單，船公司在目的港交付貨物的方式不同，風險各異。

1.記名提單（Straight Bill of Lading）放貨及其風險。記名抬頭的提單在流通中不可背書轉讓，只有提單收貨人欄記載的人持有該提單才有用，流通中風險最小，所以，憑記名提單放貨往往被一些人認為是最安全的一種放貨方式。其實不然，這里必須要明確流通風險不等同于放貨風險，這種情況只有在一些將記名提單視為物權憑證、必須交出正本記名提單以符合“呈上規則”的國家。但國際上并非所有國家都是這樣，如美國、加拿大、墨西哥和英國等一些典型的英美法系國家通常認為記名提單不是物流權憑證，船公司或其代理人在目的港放貨時可以不用收回正本記名提單，僅憑船公司或其代理人簽發的到貨通知及收貨人的身份證明即可放貨，船公司無需承擔無單放貨責任，即是“合法”的無單放貨，這也就增大了記名提單的放貨風險。楊大明認為，如果簽發記名提單，特別是FOB合同，且買賣合約中也沒有條文規定“cash against documents”的情況下，通常被視為賣方沒有保留物權，而導致貨物裝上船舶就將物權讓給了買方。所以行內有“記名提單等于放棄貨權”的說法，此種說法雖欠嚴謹，但卻說明了該種抬頭提單的風險不可小視。

2.持有人提單（Bearers Bill of Lading）放貨及其風險。持有人提單在流通中不需要背書即可流轉，船公司只憑正本提單放貨，誰持有提單誰就可以向船公司提出放貨要求，船公司放貨時“認單不認人”。可見，此種抬頭的提單在流通中和放貨時的風險都比較大。

3.指示提單（Order Bill of Lading）放貨及風險。指示抬頭的提單在流通中必須要經過正常背書才能轉讓，在收貨人沒有支付該提單項下貨物的貨款時收貨人無法得到由托運人指示或開證行指示的正本提單，只能在“結清貨款”時收貨人才能獲得船公司放貨的合法憑證，即付運單證。經過合理背書后獲取的正本提單是收貨人向承運人提取貨物的有效單據。

我國海商法第71條規定“提單中載明的向記名人交付貨物，或者按照指示人的指示交付貨物，或者向提單持有人交付貨物的條款，構成承運人據以交付貨物的保證。”所以，船公司嚴格的放貨方式應該是在收回正本提單的前提下才能放貨，但在實際業務中并非全是如此。由上述可知，三類不同抬頭的提單，有些國家或地區的港口只要求持有人提單和指示提單交還，而記名提單則不需要交還，而且在兩種交還提單放貨方式中，持有人提單的“認單不認人”的放貨方式也存在著很大的風險，一旦提單丟失或被竊，真正的貨主將無法控制貨權。所以，從托運人角度來看，三種不同抬頭正本提單的放貨方式中指示提單最有利于托運人有效把控物權，風險相對最小。

（二）電放

電放，即電訊放貨。實務中，當賣方有效把控貨款時，托運人向船公司或其代理提出電放申請并出具電放保函，船公司或其代理即可向托運人簽發電放提單（Surrendered Bill of Lading）。電放提單不具備物權憑證功能，不能背書轉讓，只能表明船公司或其代理已接收托運人所托運的貨物并裝上事先安排船舶的運輸合同證明，船公司或其代理在目的港憑收貨人出具的電放提單和到貨通知即可以給收貨人簽發提貨單，以示放貨。該種放貨方式尤其適用于近洋運輸，電放提單不需要經過如正本提單的銀行結匯及背書轉讓等業務環節，而是由托運人直接將電放提單通過傳真或其他電訊方式發送給收貨人，有效地解決了“貨等單”問題，進而規避無單放貨。電放提單解決“貨等單”問題的常見情形有二，一是銀行結匯時運輸單據流轉太慢，二是收貨人在付款贖單后將正本提單搞丟失的情況。

在跟單信用證結匯情況下，運輸單據先是由受益人向指定銀行交單結匯，根據《ucp600》第十四條B款的規定，指定銀行應在受益人交單翌日起5個銀行工作日回復審單結果，并決定是否符合結匯要求，如果符合要求，指定銀行即向保兌行（如果有）或開證行發出交單指示，同樣，保兌行或開證行也應在接到指示后翌日起5個銀行工作日回復審核結果，如果一切順利，這些程序走完需要近三周時間，如果單據不符合規定，則需要更多時間，這樣的單據流轉速度對于航程只有一周左右的近洋運輸極有可能引致“貨等單”問題，從而產生較高的“壓港費”。而電放提單則不需要經過銀行流轉，直接由托運人電傳給收貨人，有效地解決了近洋運輸中的“貨等單”這一痛點。

當然，在有些遠洋運輸中電放提單也能體現其較高的優越性。比如，在買方付款贖單后不慎將正本提單遺失的情況下，買方與賣方協商請求電放將是最優選擇，否則，買方將無法提貨。法理上來講，正本提單丟失后托運人可以向承運人申請重新簽發正本提單，但條件相當苛刻，通常是申請人在公開發布提單遺失聲明后，還要向船公司指定的銀行押本貿易合同項下貨款兩倍的資金兩年，之后由該銀行出具重新簽發提單的保函。如此苛刻的條件一般的貿易商不可能選擇這種解決方式，尤其是在進口商已經付款贖單的情況下，進口商和出口商協商以電放形式放貨是最好的選擇，既節省了成本又搶回了時間。

顯然，電放是托運人在有效把控貨款情況下于裝貨港進行的主動放棄貨權的商業行為。

（三）目放

目放，即目的地放貨，是船公司或其代理在卸貨港應托運人的指示將貨物交付給指定的收貨人。此種放貨方式通常是在買方市場的非信用證業務中，托運人事先無法把控貨款的情況下不得已而為之。比如，在買方市場中，賣方A為了減少積壓存貨或爭取訂單，不得已簽下預付小部分（比如15%）的訂金、余款貨到付款的貿易合同，托運人如期將本合同貿易標的運到合同指定的目的港，此時如果賣方A確定收到買方B支付的全部或絕大部分余款，托運人即可指示船公司或其代理在目的港將本票貨物交付給指定的收貨人。當然，買方B可能以各種理由拒不付款或要求取消合同，此情況下賣方最好的選擇即是就地快速找到新的買家C，在收到買家C支付的全部或絕大部分貨款后，托運人即可指示船公司或代理將本票貨物交付給買家C。

由此可見，目放是賣方在事先無法把控貨款的情況下，為了有效把控物權，不得已而選擇的于目的港進行物權轉移的商業行為，雖說被動，但賣方在一定程度將國際貿易中的風險最小化。

（四）海運單放貨

海運單是船公司或其代理在裝貨港向托運人簽發的付運憑證，代表了承運人已接收貨物并已裝上船的貨物收據，并證明了承運人與托運人之間的運輸合同關系，但不具備物權憑證功能，不能背書轉讓。船公司其代理在目的港向收貨人放貨時僅憑其或其代理簽發的到貨通知和收貨人身份證明即可放貨，無需遵從“呈上原則”要求收貨人交還其裝貨港簽發的海運單，船公司無需承擔無單放貨責任，即是“合法”的無單放貨。由此可見海運單在某種程度上類似于電放提單，托運人在貨物裝上船后即放棄物權，承運人在目的港放貨最為便利，最大限度地提高放貨效率。但托運人須在有效把控貨款的情況才能主張簽發海運單，否則將可能面臨貨款兩空的窘困境地。

二、常見放貨方式的風險比較

由上述分析可知，除不正常的無單放貨外，船公司在目的港的放貨方式由其所簽發的運輸單據決定。于托運人而言，除非信用證或貿易合同中明確規定具體的運輸單據外，托運人可根據具體業務的風險程度主張簽發何種運輸單據，所以，托運人必須事先明晰在不同的貿易結算方下不同運輸單據所具有風險類型及程度。

（一）跟單信用證結算方式下的放貨風險

因跟單信用證結算方式下開證行負有第一付款人責任，于托運人而言，無論信用證要求簽發何種抬頭的正本提單或電放提單或海運單，只要托運人在有效的交單期前按信用證的要求向銀行交單，在滿足“單證相符、單單相符”的情況下開證行必須向托運人承兌匯票或支付本票業務的全部貨款。此種情況下，托運人無需擔心任何放貨風險，即便承運人在目的港有無單放貨的可能。

（二）非跟單信用證結算方式下的放貨風險

信用證結算是以銀行信用為擔保的結算方式，賣方收回貨款的風險非常小，而非信用證結算方式下的商業信用不能有效保證賣方順利收回全部或絕大部分貨款，此種結算方式下，托運人必須要慎重考慮如何放貨才能有效把控物權或貨款，以規避錢貨兩空的風險。

根據上述國際海運業務中四種常見放貨方式的特征可以得出下面的放貨風險與方便程度矩陣，該矩陣從放貨風險和放貨方便程度兩個維度明示了四種放貨方式的差異。

1.指示提單和目放兩種放貨方式下，托運人能夠有效地把控物權或貨款，所以風險相對最低，但放貨的方便程度也最低，可能會提高目的地的物流成本，如果單單從放貨風險角度考慮，這兩種放貨方式對托運人來說顯然最有利。

2.記名提單的放貨風險與方便程度決定于目的地所在國的相關法律規定或港口習慣，如美國、南美、非洲等地區的一些國家就規定不用收回正本提單就可以放貨給收貨人，船公司無需承擔無單放貨責任，放貨的方便程度提高，但卻增加了托運人的風險;如果目的地所在國沒有如同上述這些地區地相關規定，船公司需要收貨人交還正本提單才會放貨給收貨，否則船公司將承擔無單放貨責任，此種情況下，放貨風險降低了，但卻以犧牲放貨的方便程度為代價。

3.電放，通常情況下，托運人基本上掌握了貨款的情況才會主動放棄物權做電放，所以這種情況下于托運人而言也就不存在放貨風險問題，而且放貨方便程度最高。

4.持有人提單的放貨風險較高、方便程度較低。如若托運人收不到收貨人的貨款，托運人不會將正本提單放給收貨人，即使貨物已經到達目的港，收貨人也無法提取貨物;如若托運人已經收到本單業務的全部貨款或按合同規定的貨款金額，托運人便按合同規定將正本提單寄給收貨人，在郵寄正本提單的過程中可能會發生提單被盜或遺失，如果托運人或收貨人沒能及時發現，貨物可能會被不合法的第三方持有人提走，因船公司或其代理人在放貨時僅“認單不認人”，只要提單是真實的，船公司或其代理人就可以放貨，無需承擔“誤”放貨責任，此種情況下，雖然于托運人而言不存在放貨風險，但會引發一系列的麻煩，進而會影響買賣雙方的后續貿易合作。

5.海運單放貨的方便程度最高，如果托運人在貨物裝上船舶之前就已收到全部或絕大多數貨款，海運單與電放幾近相當，放貨風險很小。否則，于托運人而言此種放貨方式的風險最大。實務中常見的一些貿易詐騙案中，買方開始幾單業務都是非常主動地支付貨款，之后就與賣方簽訂一個數額較大的貿易合同，并以當前資金周轉緊張為由要求僅支付少部分訂金，余額等貨到支付，此時賣方已經將買方認定為資信較高的老客戶，同意了買方的海運單放貨要求，而等到貨到目的港后，買方提取貨物后便“跑路”，或以產品質量不達標等原因要求賣方降價，從而給賣方帶來巨額損失。

三、風險最小化的放貨方式選擇

國際海運實務中，托運人在不同市場、面對不同的收貨人選擇何種放貨方式不能一概而論，但放貨風險最小化的基本原則不能放棄。

（一）跟單信用證結算下的放貨方式選擇

《ucp600》 第七條A款“倘若規定的單據被提交至被指定銀行或開證行并構成相符提示，開證行必須以信用證所適用的情形予以兌付”。即業內常說的“開證行負有第一付款人責任”的詮釋。所以，在跟單信用結算方式下，受益人根據信用證的要求履行其應盡義務、按信用證中的相關單證條款要求簽發運輸單據，并在合理的交單期限內向指定銀行提交符合“單證相符、單單相符”的結匯單據，即可有效規避放貨風險。

（二）非跟單信用證結算下的放貨方式選擇

非跟單信用證結算方式的情況下，托運人應區分出放貨風險國和非風險國，再結合買方所在國相關法規和港口習慣等實際情況選擇簽發合適的運輸單據以降低放貨風險。

1.如果托運人在貨物裝船前已收到全額貨款或絕大部分貨款，此種情況下無論是發運到放貨風險國還是非風險國，托運人的放貨風險很小，簽發任意一種運輸單據均可接受。為了方便收貨人提貨，托運人可以按收貨人的要求簽發提貨方便程度最高的運輸單據，如電放或海運單。

2.如果托運人在貨物裝船前沒有收到絕大部分貨款，托運人最好選擇能夠有效把控物權的運輸單據，如指示提單或目放，也就是說，貨到目的港后，如若托運人收到全額貨款或絕大部分貨款，托運人即可將該提單背書轉讓給收貨人，以便收貨人提貨，否則，托運人只能做目放，在確定新的買家并收到絕大部或全額貨款后即可指示船公司或其代理向新買家放貨。此種放貨方式的方便程度降低了，但于托運人而言放貨風險已最小化。如果買方所在地為放貨風險國，又要求簽發記名提單，很明顯，買方懷有較高的欺詐意圖，此種情況下，賣方最好選擇國際保理業務，即向國際保理商支付一定費用后將收匯風險轉嫁給國際保理商，否則，寧可放棄這單業務也不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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