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借貸利率司法保護變化探究

高天賦

摘要：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入發展，我國民間借貸作為傳統金融行業外的補充，對推動社會資本流動和助力中小微企業發展起著重要的作用，為了適應新時代多種因素環境的變化，2020年司法解釋做出了新的修改，特別是對借貸利率的司法保護的限額做出了新的規定，修改借貸利率限額的內容，促進未來民間借貸的良性發展。

關鍵詞：民間借貸 利息 司法保護

2020年8月18日，最高人民法院對民間借貸司法解釋進行了修改，其中最核心的修改內容是對民間借貸中借貸利率上線規制的調整，此次是在新時代下，基于我國民間借貸實踐發展下的一次調整。對民間借貸我國較早就存在管制，有學者認為民間借貸利率管制的基礎有二：一是基于金融市場的信息不對稱性，要求法律保護借貸一方即較于放貸一方弱勢一方的保護；二是基于“金融抑制”的目的，大多數發展中國家普遍實行嚴格的金融管制，限制民間借貸的發展。如今，隨著網絡金融的發展，出現了大量的網絡借貸平臺，在此種情況下，加強對民間借貸的管制勢在必行。

一、新舊司法解釋的利率管制異同

早在1991年我國最高人民法院就出臺了審理借貸案件的若干意見的文件，文件中規定對于民間借貸的利率最高不得超過銀行同類貸款利率的四倍。這個規定本質上是設定了一個浮動的數額，民間借貸的利率的上線隨著銀行同類貸款的利率而變換。

在2015年司法解釋中，將民間借貸的利率規定一個固定的區間，分別為24%以下、24%-36%、36%以上三個區間，這三個區間所受到司法保護的程度存在著差異，根據原解釋中規定，約定利率在24%以下的部分完全受到司法保護，約定利率在24%-36%的區間內部分，所產生的利息在民法理論中稱作自然債務，法院對于自然債務的保護就要明顯低于完全債。如果是超出36%的部分，解釋中規定為約定無效，債務人可以主張約定無效，而免除償還超出36%的債務。

在最新修訂的司法解釋中規定，借貸雙方約定的利率超過合同成立時一年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四倍時，司法此時是不予以保護的。規定中提到的一年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并且在逾期利率和前款利息作為本金之后的利率也進行了修改，均改成貸款市場報價利率的4倍。與2015年的規定的利息上線相比，此次是對民間借貸利率上線的大跨度的下調，根據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2020年10月份的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1年期LPR3.85%來計算，民間借貸利率的司法保護上限為15.4%，較“兩線三區”中的24%與36%的借貸利率要低的多。

二、民間借貸利率調整的原因

（一）保障中小微企業的資金來源

作為金融借貸的補充，民間借貸的范圍很廣，除了經金融監管機構專門批準設立的金融機構以外的借貸行為都可能納入在民間借貸中，其中包括民營銀行、第三方理財、民間借貸連鎖、擔保、銀企對接平臺、網絡借貸、金融超市、金融集團、私募基金、民資管理公司、民資投資顧問公司、民資理財機構、民間借貸登記中心以及典當行等。

據統計，我國市場經濟主體除個體工商戶外，約有4000 多萬家企業，而中小微企業占比超過九成，提供城鎮就業崗位的 80%以上，創造的最終產品和社會服務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的 60%，上交稅利占比達 50%。一方面，廣大中小企業和農村地區的發展需要大量的資金；另一方面，現有的金融服務渠道有限且效率不高，無法滿足這些資金需求。中小企業融資難、融資成本高的問題，一直是限制在其發展的一個較大的阻礙。此次降低民間借貸的司法保護的上線，有利于大幅度減少中小企業發展的成本，減輕實體企業的壓力，推動我國制造業和實體中小企業的發展。

（二）規范民間借貸市場

此次解釋在修改的內容上在認定借貸合同是否有效上，規定了有關“職業借貸人”的規定，解釋認為如果與以營利為目的向社會不特定對象提供借款的出借人借款所簽訂的合同，也應認定其為有效合同。這種規定一方面符合合同法的精神，盡最大可能尊重當事人的意思自治；另一方面也保護了民間借貸的良好秩序。

如果一刀切地處理“職業借貸”，這會影響民間借貸市場的資金來源，從而不利于中小微企業籌措資金。所以在近兩年，我國放松了對職業借貸的限制，各地都相繼建立職業放貸人名錄，以嚴格管理這一新興群體。在新出臺的解釋中，同樣認可了借款人與“職業借貸人”簽訂的合同的效力，并且將其納入到本解釋的調整范圍之內。這次借貸利率的下調，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職業借貸”的擴張起著一定的限制作用，在之前之所以職業借貸會出現，核心的原因就是有利可圖，較高的利率下出借人能獲得高額的利潤。

（三）解決企業間借貸問題

長期以來，我國的民間借貸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中在主體和借貸數額上面的變化最大，在主體上，計劃經濟時期民間借貸的主體主要集中在自然人與自然人之間，而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企業之間的借貸現象更加明顯，但我國司法上一直沒有對企業間的借貸進行明確規定，在最高院關于企業間借貸合同應如何處理的批復中規定，企業借貸合同違反有關金融法規，屬無效合同。在原合同法第二百一十一條中規定的都是以自然人借貸為主體，都是在對自然人之間的借款進行管制，而對企業之間的借款沒有任何規定。

（四）與央行規定保持一致

從廣義上來說，民間借貸也屬于金融市場中的一種，對于其監管與規制應屬于中央人民銀行的權力，根據《中國人民銀行法》第二條規定：“中國人民銀行在國務院領導下，制定和執行貨幣政策，防范和化解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睆纳鲜鲆幎梢灾袊嗣胥y行作為國務院的下屬機構，是我國金融領域最高的機關，有對貨幣政策特別是利息政策制定的絕對權力。但在2015年頒布的司法解釋中，明確的規定了民間借貸的利率限額，并且其規定與央行的一些規定并不相符，對于最高院是否有對貨幣政策的介入權，有學者仍保持疑問。在2001年中國人民銀行給武漢分行的批復中提出，“民間借貸不應成為一種盈利手段，若利率超過了銀行同類貸款利率的四倍，超出部分的利息不予保護。”在2002年1月中國人民銀行關于打擊高利貸行為的通知中規定“民間借貸利率借貸雙方協商的利率不得超過中國人民銀行公布的金融機構同期、同檔次貸款利率（不含浮動）的4倍。超過上述標準的，應界定為高利借貸行為?！?/p>

（五）域外和其他地區的規定

高利貸會激發社會問題，影響正常的金融秩序，這一點在世界上大多國家都存在，所以國際上多數國家都對借、貸款利息的最高額進行了限制性規定。韓國頒行的《利息限制法》規定，借款合同的最高利率年息不超過40%，之后經修正，規定最高利率為年息25%；美國的《中小企業資助》中規定其利率應參照美國可銷售的為期10-20年債券現行市場平均收益所確定的利率再減去最多每年2%的數值計息，并且發放的任何貸款，其利率不得超過每年6%。

三、民間借貸利率限制在司法上的應用——以曹某與郭某民間借貸糾紛再審案為例

案情基本介紹，曹某因經營有資金需求，向郭鑫借款人民幣1000000元，并由陳某、劉某、姜某三人提供擔保。簽訂《借條》一份，其內容為：“今借到郭某名下人民幣壹佰萬元整，用于本人經營所需。期限暫訂三個月。借期內按每月50000元人民幣計付利息到還清之日止，每月21日支付利息，如本人到期未能按時支付本金及利息，自愿承擔借款總額20%違約金，連帶責任擔保人：陳、劉、姜?！薄督钘l》出具后，郭某當即通過中國銀行向曹某轉款人民幣1000000元。同日，曹某向郭某支付了當月（2013年4月21日至2013年5月20日）的利息50000元。借款逾期后，郭某從2013年5月20日開始曾多次要求曹某支付下欠利息和償還借款。2013年5月25日至2015年2月16日期間，曹某通過銀行先后8次共計向郭某支付了2013年5月21日至2014年8月20日期間的借款利息750000元。此后，郭某多次催收下欠利息和借款未果，請起訴到原審法院。

原審法院做出，判決曹某向郭鑫返還借款人民幣950，000元并支付利息，利息計算方法從2014年9月17日起至本判決確定的本金給付之日止，以借款950，000元為基數，按照金融機構同期貸款基準利率的4倍標準進行計算若未按本判決確定的給付之日給付本金，上述利息計算至本金付清之日止。陳某、劉某、姜某對前述借款本息承擔連帶清償責任。隨之，連帶責任擔保人劉某與陳某對于生效判決不服，檢察機關根據其提供的相關證據進行了抗訴。上級法院對本案進行了再審，再審中針對兩個問題予以審理，一是針對曹某應當償還的借款本金及利息為多少；二是劉某、陳某、姜某作為連帶責任保證人是否應當對該借款承擔連帶償還責任。對于第二個問題再審法院認為原法院事實認定正確，法律適用也得當，但第一個問題中對曹某于2013年5月25日至2015年2月16日分8次共計向郭鑫賬戶轉款750，000元以支付借款利息的認定，再審法院認為原審法院認定錯誤，應予以糾正。

在本案中核心的焦點就是對曹某償還的利息數額受不受到司法保護，本案中曹某向郭某借款1000000萬元，借期內按每月50000元人民幣計付利息到還清之日止，本質上的約定的年利率在60%，遠遠高于銀行的同期的貸款利率。如沒有對借貸利息司法保護上線的規定，一方面會催生惡性的催債事件的發生，另一方面會擾亂正常金融秩序。從實質公平的角度看，在借貸關系中，單單從資金上出借人要遠遠的超過借款人的實力，如果在司法上不對借款利息加以限制，不利于實現實質上的公平。在借款利率上，司法解釋做到了在當事人意思自治和實質公平之間尋找到平衡點，保證在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基礎上，維護公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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