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危的遠古生物

江镕

有一種史前水生生物，誕生于兩億年前，歷經地球變遷，它的珍稀程度可與大熊貓媲美，所以也被稱為“水中大熊貓”。它的模樣令人感到熟悉又陌生，因為它和我們常見的鱉是近親，有著相似的外表，卻又有細微的差異，它的名字簡單又復雜，這種生物就是——黿。

曾經遍地可尋，而今已屬瀕危

黿是我國內陸體型最大的水生野生龜鱉動物之一，屬國家一級重點水生野生保護動物和世界瀕危物種。

而在我國古代，其實黿的分布極廣，屬于常見動物。黿在我國最早記錄見于公元前16世紀至公元前11世紀，它也是殷商甲骨文記載的17種爬行動物之一。

在歷史上，也流傳著許多和黿有關的傳說故事，先秦的編年通史《竹書紀年》中便有“黿鼉為梁”的故事。記的是周穆王出師九江，大量捕殺癩頭黿和揚子鱷，用它們的身軀來搭橋渡河，可見黿的數量之多。

相傳在明代，朱元璋與陳友諒血戰鄱陽湖時，朱元璋也曾因黿的搭救而得以逃生。有一次在兩軍大戰時，朱元璋戰敗后只身逃走，不料逃到鄱陽湖邊時發現，前面是無情的湖水，后面是陳友諒的追兵，就在進退兩難時，湖中有一只碩大的癩頭黿向朱元璋游來，仿佛專門來搭救他的。朱元璋試探著問：“你能不能渡我過去？”這只黿好像聽懂了人話，做出翹首以待、原地待命的姿勢。于是朱元璋跨上黿背，乘水而去，等追兵趕到時，他早已脫離了險境。

這些雖傳說故事，但它們證明，中國古代不但盛產黿，而且對它的特征和習性也已經有了科學的認識。

有些書籍簡單地將黿說成是鱉，這是不正確的。黿與鱉，不僅大小有差異，在動物分類學上它們也是不同物種。盡管二者在外貌上很相像，但如果仔細觀察可以發現，鱉有尖而長的吻，黿的吻尖而短，短到不及眼徑的一半，頭部常散生疣狀突起，故稱它“癩頭黿體”。

因頭部生有“癩頭”，加上身形較大（最重的在100千克以上），樣子嚇人。在古代，人們就認為它很兇惡。在《紅樓夢》第二十三回中，寶玉曾發誓說：“明兒掉在池子里，叫個癩頭黿吃了去。”

在南京還有一句“豬婆龍為殃，癩頭黿頂缸”的諺語，意思就是甲作了殃，乙倒霉擔禍，也就是有勢力的惹禍，沒勢力的受過。明代的《雪濤小說》中記載了這句諺語來源：明初南京上清河一帶的堤壩經常崩塌，傳說是由于豬婆龍（即揚子鱷）在堤壩下打洞作巢，主管官吏向皇帝報告這個情況時，因“豬”與明朝皇帝的姓“朱”同音，犯忌諱，就假稱“大黿為害”。皇帝下令漁民捕黿，“黿凡數百斤，一受釣，以前兩爪據沙，深入尺許，百人引之不能出，一老漁諳黿性，令其受釣時用穿底缸貫下覆黿面，黿用前爪搔缸，不復據沙，引之遂出”，由此當時南京人便造了一句諺語說“豬婆龍為殃，癩頭黿頂缸”。

野外基本滅絕，嘗試人工保育

隨著歷史的變遷，黿棲息地生態環境不斷發生變化，加上人類捕捉等因素影響，黿分布的區域逐步縮小，種群數量銳減。到上世紀70年代，黿已處于極度瀕危狀態。

1989年，黿被列為我國國家一級水生野生保護動物;2003年，黿被列入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CITES）附錄Ⅱ;2013年被列入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瀕危物種紅色名錄ver3.1》屬Endangered（EN，瀕危）等級。

近10年來，我國僅在浙江甌江、廣東綏江和云南瀾滄江等地少量黿，其他地區基本滅絕。

但我國對于黿的保護高度重視，自從黿被認定為一級保護動物以來，我國相繼成立了12個涉及到黿的自然保護區。

2014年，為掌握黿在我國的生存狀況，目前國內在黿保育研究方面最為深入的科研機構——中國水產科學研究院珠江水產研究所（以下簡稱“珠江水產研究所”）對黿自然保護區、歷史出現地、民間救護站等17個場所進行了實地調研，對新聞報道、史料及古籍等進行了考證分析，初步掌握了黿在我國的資源概況。

調研結果顯示，近10年在野外基本上沒有發現野生個體，僅僅在6個人工圈養基地有人工養護成體黿15只;在2個救護基地有人工繁育養護幼黿635只，主要集中在珠江流域的綏江段。而在珠江水系綏江和韓江流域黿分布區域進行資源調查，均未發現黿個體或者黿活動的蹤跡。

同年，珠江水產研究率先在全國成功突破黿的人工繁殖技術，獲得人工圈養F1代稚黿10只。2014年至今，珠江水產研究所持續開展黿的繁育生物學研究，成功進行了黿人工保種。目前保有子一代個體逾700只，建立了一套較為成熟的受精卵孵化方法。同時還開發出一套苗種溫室循環水培育裝置，使從初生到2齡的黿苗種的培育成活率達到82%以上，獲得了相關授權國家發明專利。

佛山高明養殖，期冀野外放生

2015年，佛山市高明區萬綠源龜鱉種養殖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萬綠源公司”）開始與珠江水產研究所合作，珠江水產研究所作為萬綠源公司的技術依托單位，共同開展黿保育研究工作，并取得了階段性進展。

記者了解到，萬綠源公司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水生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和水產種苗生產許可證，主要從事龜鱉的繁育與養殖，已建成初具規模的龜鱉養殖生產基地。目前，全國僅6地有人工馴養的成黿13只，而萬綠源公司就保有4只，成果還是十分令人矚目的。

在萬綠源公司，記者看到，露天場地上的幾個大鐵皮池中，下層鋪滿了沙土，上層則是一層清水。該公司總經理仇全波把手伸入池中，對準一個位置，輕輕一抓，一只2年齡的稚黿就被握在手中了。

仇全波說：“平時黿基本都是藏在沙中，是很少浮出水面的，它們對水質的要求也很高，我們養殖用水都是經過多次過濾才能使用的。所以在野外的環境里，必須是生態良好的地方，才適宜黿生存。”

因為有著多年的龜鱉養殖經驗，所以萬綠源公司開展黿保育養護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這些年來，我們在改善親黿馴養環境、強化營養、調整完善產卵沙池，優化人工孵化條件這些方面都做了很大努力。積極開發出了一套能夠有效提高黿苗種成活率的養殖模式和方法，申請了國家發明專利。這種培育模式省時省力、稚黿開口早、生長速度快、全程可控。”

據仇全波介紹，在他們這里，2015年2只雌黿產卵10窩，共406枚，目前保有幼黿26只;2016年2只雌黿產卵11窩，共483枚，目前保有幼黿143只;2017年2只雌黿產卵11窩，共516枚卵，目前保有幼黿182只。2018年產卵10窩，共459枚，目前保有有幼黿167只;2019年產卵10窩，共444枚卵，目前保有幼黿187只;2020年產卵9窩，共383枚，孵化稚黿162只。

通過近6年不斷地研究探索，目前萬綠源公司總共保存1～6齡幼黿逾800只，人工繁育黿個體數量在不斷增加，已成為全國最大的人工繁育群體。同時該企業也正在擴建室外培苗池和后備親本培育池，為黿人工增殖放流以及子二代培育進行積極準備。

為了讓黿能夠更好地進行野化適應，2020年，萬綠源公司配合農業農村部，在野外人工放養了20只體重在1～1.5千克的幼黿，為今后大規模人工增殖放流積極進行準備。

2018年8月7日和2019年5月28日，CCTV7央視軍事農業頻道“科技苑”欄目和佛山電視臺“高明三農”專題均對萬綠源公司的黿保育工作進行了宣傳報道。在這兩部分別名為《拯救巨“鱉”》和《黿拯救的高明行動》的電視片中，探秘了一場尋黿之旅，講述了黿的習性、保育等情況，受到了廣泛的社會關注，對黿這一物種的宣傳和保護起到了一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