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個人起立

●駱 駝

那年春天，我們教育局的同事下鄉考察。那是我第一次去土塔鄉中學。

到了土塔鄉中學之后，我才發現這個學校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小。整個初中只有三個班，一個年級一個班，所有的同學都在一棟教學樓里上課。我們各聽了初一和初三兩個班的一節課，他們的課堂氣氛令我驚訝。

在初一班，老師講課時，學生聽得都非常認真。頗有意思的是，老師一提問，會答的學生就“唰”的一聲全站了起來，爭搶著回答問題。我教書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我們教學手冊上都有規定，那就是學生回答問題理應實行舉手制。

我看著那些青澀的挺立的身影，心想，大概孩子們太小，不懂得謙讓吧，而老師也不愿打擊他們的積極性。這么想，便釋然了。

接著，我聽了初三班的課。我很驚訝地看到，他們上課回答問題，居然也是站立著搶答。我被震驚了，開始疑惑，因為我實在不敢相信，這個學校的孩子都會有這樣的積極性去搶答問題。身旁的同事鄙夷地小聲笑道：“這個學校作秀作得有點兒出奇了吧！”

聽完這最后一節考察課，我們起身下樓。學校的老校長開始問我們對老師教學的評價。我粗略地談了談意見，然后問道：“劉校長，你們學校學生回答問題積極性真高，居然不舉手，都是站著搶答問題的，一直都是這樣嗎？”

劉校長回答道：“不，他們不是搶答問題，這只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小規定而已。是我們要求學生回答問題時都站起來。”

我疑惑地問：“不是有舉手制嗎？為什么要站起來呢？”

劉校長沒有回答，拉著我的手來到初二班的教室窗前，說：“你看到第二排那個學生沒有？”

我看到了一個面目白凈的孩子。

“你發現沒有，這個孩子是不是沒有雙臂？這個孩子家里很窮，就靠卷些煙花爆竹過日子。去年秋天，他幫家里干活的時候，兩只手臂被一場爆炸炸掉了。”校長的聲音有些哽咽，“這個孩子很愛學習，我們留下了他。但是，后來發現他回答問題的時候，無手可舉，所以我們就找了一個‘提高學生積極性’的理由，將校規中關于回答問題的舉手制改成了起立制。這樣做不僅可以提高孩子們的學習積極性，更重要的是可以安撫這個殘疾孩子的心靈，不會讓他因殘疾而感到自卑……”

我頓時被震驚了，原來，學校居然為了照顧一個孩子的尊嚴，將學校校規都進行了調整，而且這調整是那么細膩，細膩到無可挑剔。

（秋水長天摘自《小讀者·愛讀寫》/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