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一篇經濟學論文中的觀點,即“東南亞國家掉入中等收入陷阱原因之一是文科生太多”,再一次把“文科無用論”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當然也激怒了無數“文科人”。于是媒體尤其是自媒體上涌現出眾多誓死捍衛文科的文章,來回應這種“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的觀點。我心里暗想,傳統媒體和新媒體的話語權都掌控在文科人手上,這下可要把幾位經濟學博士炮轟得受不了啦。好在大多數文科人的回應文章都“文質彬彬”,有理、有據、有節,這樣的辯護既回應了幾位博士的觀點,更重要的是增強了文科人的“學科”自信。當然,在實用主義時代,這樣的“老調”過一段時間就會被“重彈”,但每一次的爭辯其實都會讓文科的價值和意義被更多的人認識和認可,因此“壞事”也就轉化為好事了。
在我有限的閱讀經歷中,經常能讀到一些杰出的文科人(已成為專業的人文研究者和寫作者)為所攻專業或整個文科辯護的文章,從他們的文字中,你能看出他們的“深情”。比如我去年讀完的美國思想家艾倫·布魯姆的《美國精神的封閉》,艾倫·布魯姆在卷一《大學生》中對美國大學生 “沒有人相信典籍中包含或曾包含著真理”痛心疾首,他看到沒有典籍滋養的人們在日常話語中充滿“陳詞濫調、淺薄的廢話和諷刺挖苦”。艾倫·布魯姆是在教學中發現學生與典籍的疏遠,而他的學生基本上都是文科生。這里,我們看到一種反諷,一方面是世俗社會對人文學科是否有用的質疑,另一方面是文科生正在遠離文科中的核心元素——傳統典籍(艾倫·布魯姆所謂“我們民族生活的解釋者,甚至是它的締造者”)。在這種情況下,杰出的文科學人面臨的任務首先不是說服大眾相信文科的價值和意義,而是讓文科學生掌握文科的核心元素,領會文科的核心精神,如此,方可用所學專業“充實”自己,進而在面對質疑時說服別人。
回到本期,羅時進教授作為資深的“唐宋元明清詩文”專家,他為“本期頭條”(我們約稿時,一般會希望作者寫自己最近關注或研究的專業話題,同時兼顧公共性)寫的文章是《與我們“同時代”的唐代詩人》,從標題的“同時代”一詞,我聯想到了蘊藏在文章背后的“辯護”情感。羅教授也掩藏不住他對唐詩的“深情”,開頭就強調“那些不朽的作品,構成了我們同感共情的故土家園,可思憶、尚友、明理、知世,其存在,給予我們不竭的精神滋養和庇護”。我們幾乎每期都有像羅教授這樣的“辯護”文章,不時提醒讀者,人文領域的任何一項內容,都與每個人“同時代”。
最后,引用一句艾倫·布魯姆的話作為結束,這句話是:“不讀好書,既削弱了洞察力,也助長了我們最致命的傾向——以為此時此地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