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軍
夜宿咸祥漁家客棧
站在陽臺,沒有曬到月亮
通往象山的橋,凌波穿行
像幾何解題的輔助線
大海幽暗地匍匐,舔舐亂石的聲響
隱約饑餓的野性
冬至臨近的深夜,風含冰晶
我裹緊衣裳退回屋內,生火取暖
問店家借兩條剛釣的肥魚
烤香了,在搪瓷杯斟半瓶土酒
然后,我將自己藏起來
變小,不斷變小
仿佛從衛星定位的空間消失
海浪漸顯輕柔,就像某個秋日午后
飄蕩的秋千,或搖籃
黃 昏
陰雨的天氣,突然放晴
像憋了一天無從下筆的劇作家
靈光乍現,急就一個短劇
向夜晚潮濕的舞臺交差
烏云炸裂,飛渡
像原本填滿整個湖面的一群灰鴨
聽到岸上投食的聲響
西沉的那枚金幣,是虛構的稿酬
照亮每一句對白
鳥 鳴
剛起一首詩的念頭
聽見一聲鳥鳴。我往窗外望了望
待回過神
怎么也找不回那首詩的線索
不禁遺憾。又想:
別急,果子還沒長熟
熟透了自然砸在頭上
往遠了說,生物學家發現:
山林中的常住民原是異鄉客
都是隨同鳥鳴遷居
自鄞縣歸余姚途中
午后的陽光真好,風真好
我漫不經心地開著車
不用踩剎車,油門不松不緊
沒有任何憂慮,一如兩旁的村坊
我知道,一莖野花、一頭牛
一間平屋、一畝地
像它們的主人,有難過的時候
但總歸試圖解脫
就是這樣。多少年了
笑著笑著哭了,哭著哭著笑了
一茬茬花前月下的呢喃
一茬茬紅白喜事的嗩吶
在這寧紹平原,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