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與寫字臺

stay 1 day

編輯推薦：你知道，我們生活在水深火熱的中學時代，忙里偷閑已是常態，如果說還有什么是快樂的，那就是想得更多。

一、數學怪獸

林未未現在感覺很慌。

因為她的面前正有一只龐大的怪物，這怪物的眼睛是用三角尺做的，鼻子是塊巨大的橡皮，嘴巴是用圓規畫出來的血盆大口，身體則由數不清的書本組成。她眼看著這只怪物向她“咆哮”，吐出許多她理解不了的公式定義，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于是她發出一聲驚呼，從睡夢中驚醒，把周圍的同學和老師都嚇了一跳。數學老師瞬間便明白發生了什么，大吼了一句：“林未未，你給我站著聽課。”她只得垂頭喪氣地站了起來，低下頭用手在書本上畫著圈圈。

旁邊的宋央倒是一臉淡定，輕聲說：“這次你睡了28分鐘，以往都是睡40分鐘的，看來應該是做噩夢了，哦，老師今天講的內容挺重要的，你別忘了自己重新學一下。”

林未未真想一巴掌呼死這個只會說風涼話的人。宋央這個人，性格與她極為不合，他不僅在學習上很想讓人打他，他長得也很想讓人打他。說他挺胖的，但是他又很白凈，頭發日常梳得整整齊齊，還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金框眼睛，就像是一只生在天鵝窩里的大胖鴨子。林未未猜測這只大胖鴨子一天要吃五頓飯。不過這只大胖鴨子的成績還算挺好的，一直穩居班級第一的寶座，數學考試每次幾乎都是滿分，而林未未則是個天生的數學白癡，每次數學考試都在及格線徘徊。這可愁壞了林未未那要強的老媽，于是那個雷厲風行的中年婦女就托了快一個足球隊的關系，把自己的寶貝女兒調到了宋央旁邊。

“數學這種不屬于我大腦學習范圍內的東西，讓我學好它簡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林未未一邊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一邊想著一會兒編造什么理由才能跟老師解釋自己上課睡覺的事情。

二、幻想自由

林未未最近感覺更慌了，因為月考要來了。

已經入冬了，教室窗外的寒風愈加冷冽，但是還沒有下雪，一些飄落的銀杏樹葉撞擊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如同他們這群高中生的內心，沉悶但又渴望發出震耳的聲響。

林未未依舊吊兒郎當，咬著筆頭看著窗外，雖然現在是自習課，但是她的心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唉，什么時候才能畢業啊，畢業我要去上海，我要古馳迪奧普拉達，我要……”她沉浸于自己以后的上流生活，不僅笑出了聲。一旁默默看書的宋央瞥了她一眼，發現這位少女已經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世界，想到自己是她的同桌也算有義務去拯救她，宋央默默寫了一張紙條，拍了一下林未未的胳膊。林未未正在不滿有人破壞了自己的美好世界，突然看到了宋央寫的紙條，上面只有幾個冰冷的字：月考還有兩周。林未未瞬間打了個激靈，被迫進入了知識的海洋。

下課后，林未未直接劈頭蓋臉地發動了自己的進攻：“宋央你什么意思，上課擱那嘲笑我是吧。”林未未感覺自己的美好理想受到了玷污。結果宋央頭都沒抬，淡淡地回答：“只是不想看著某人把幻想當成了現實。”

林未未一聽更加來氣，理直氣壯地說：“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以后怎么去上海唉，你知道我有多想去那兒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幻想自由啊？”

宋央愣了愣：“上海，那兒有什么好的，我小時候天天去呢。”

林未未只當宋央是在吹牛皮，一臉不屑道：“就你還天天去，你知道上海什么樣嗎？那里有最長的街道與最高的大廈，晚上到處都是霓虹燈，這讓上海的天空永遠不會暗下去，無數打扮時髦的男女在霓虹燈下歌舞，他們一起散步擁抱乃至接吻。這么浪漫的場景你見過嗎，只會讀書的死胖子？”

說來也怪，平時遇到啥事都很淡定的宋央此刻竟然漲紅了臉，聲音比平時提高了無數個八度，對著林未未大聲說：“反正我就是去過很多次，你愛信不信！”說完，還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手扶著桌子，一副痛苦的樣子。

林未未被眼前的場景嚇壞了，她以為是自己罵宋央死胖子刺激到他了，趕忙安慰道：“你別急你別急，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你別出事啊，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都答應你……”

宋央痛苦的樣子大概持續了5分鐘，他恢復了正常，林未未本以為他會生悶氣，但是沒想到宋央一反常態問道：“真的？”林未未慌亂地點了點頭。

“那你這幾天就給我好好學習，別天天幻想，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就這？”“就這，然后月考給我考好點兒，我不希望別人認為我的同桌是個白癡。”

這是林未未十幾年來學習最認真的一段時間，有個宋央監督她學習，她居然也很快就適應了。

“這個公式為什么要寫成這樣啊？”“因為笛卡爾這么說。”

“這道題為什么要用這種解法啊？”“課本第52頁自己翻。”

“這個符號為什么不寫在后面呢？”“我怎么知道，老師講的。”

“為什么……”“怎么這么多為什么，你干脆叫林為為好了。”宋央扶著額頭說，“不為什么，因為烏鴉像寫字臺。”“啥意思？”“沒啥意思，就是烏鴉像寫字臺。”“那我還像迪麗熱巴呢。”

三、不為什么

林未未不慌了，她月考考得還不錯，被家長老師表揚了，最重要的是她和宋央的關系得到了緩和，有一說一，跟宋央熟了后發現這人其實還是挺正常的，挺好說話的。

“宋央，你到底一天吃幾頓啊？”“宋胖子，我學半個月就能考成這樣，那我學半年是不是能上清華？”“小央子你猜猜我手里有幾塊糖？”“宋央……”

可就是這么一個正常的冬日，宋央倒下了。

那天正在跑操，林未未一邊跑一邊捂著自己的雙手感嘆這鬼天氣真冷，然后她就聽到后面傳來的一陣騷動，她回過頭去，看見宋央肥胖的身體如同山一般摔倒在了操場上。

她確實不是慌，因為她哭了。

她后來才通過別人了解到宋央的一切，他從小得了一種很難醫治的病，這個病讓他不知道住了多少次醫院，所以他說的小時候經常去上海原來是真的。他爸媽一直在努力給他攢錢治病，而他這么胖的原因也是吃的藥會有后遺癥而不是他一天會吃五頓。

林未未覺得自己對不起宋央。

在考完期末考試的最后一科后，她一個人來到了醫院，看到了在病床上躺著的宋央，他正一個人側著頭在白色的床單與無數瓶瓶罐罐中看著太陽落下去。

林未未在他身后站了一會兒，看著整個人瘦了很多的宋央，她突然就這么哭了起來。

宋央被嚇了一跳，他轉過身來，看著泣不成聲的林未未，平時淡定的他也慌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林未未一邊哭著，一邊把幾張卷子遞給宋央，說：“這是期末考試的卷子，你做做看吧，你都好長時間沒去上課了，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問我，但我也不一定會，你知道我的……”

宋央笑了，他把紙巾遞給林未未，對她說：“別哭了，能不能爺們兒點兒。”“但是……”“嗐，我這老毛病了，又不是什么絕癥，沒事的，醫生說一周后我就能出院。”“真的？”“真的，騙你我宋央以后數學次次不及格，比林未未還糟。”

林未未也笑了：“那你憑什么認為我數學以后還能次次不及格？”“因為烏鴉像寫字臺。”“你又這么說。”“就是烏鴉像寫字臺啊，沒有理由，就像我們現在的生活一樣快樂無厘頭。”

林未未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她擦干臉上的淚水，看向窗外，此時夕陽即將收走最后的余暉，最美也是最暖的一道橘光照在她臉上。

“那我就不因為以前欺負你給你道歉啦。”“為什么？你的道歉我還是要聽的。”“不為什么，因為烏鴉像寫字臺。”林未未的笑容就像剛升起來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