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石育孤》圖和一段西部往事

聶廣濤

一位中文名字叫何克的英國記者，積極投身中國人民抗日戰爭，不僅撰文揭露日本侵略者暴行，還擔任陜西雙石鋪培黎學校校長，為帶領學生向安全地區轉移付出了年輕的生命。

——習近平

前不久，我收到了王自剛給我發來的中國畫《雙石育孤》。看到這幅畫，使我百感交集，感慨萬分。這幅畫不僅僅展示了我和同伴的童年經歷，更重要的是彰顯了兩位著名國際友人的國際主義精神。作者以飽蘸濃墨重彩作畫、滿懷無限的深情敬意，歌頌了新西蘭人路易·艾黎和英國友人喬治·何克，通過他們在陜西鳳縣雙石鋪所創辦的培黎學校，再現抗日戰爭期間救助戰爭孤兒，并把他們撫育培養成為新中國各條戰線技術人才的歷史。

一

這幅畫是王自剛先生的新作，是應寶雞市的囑托而創作的。2020年國慶節后，無償獻給陜西寶雞長樂塬西北工合紀念館。

抗日戰爭時期，在中國共產黨的支持下，路易·艾黎于1938年在武漢成立了中國工業合作協會。隨后，在寶雞成立了工業合作協會西北辦事處（以下簡稱工合西北辦事處）。為了保護中國的民族工業，艾黎通過工合先后把沿海和武漢64家工廠，搬遷到隴海鐵路西端的寶雞，安排了大量失業的戰爭難民進行生產。為了防止日軍飛機轟炸，包括申新紗廠在內的一些工廠，就利用當地的條件，在寶雞長樂塬山上開鑿了窯洞，工廠就在窯洞里進行生產，并把民需和軍用產品用以支援抗戰。

1939年，延安舉辦了工合產品展覽會，毛澤東主席親切地會見了艾黎，高度稱贊了工合在支援抗戰中的作用。陜甘寧邊區政府、林伯渠都給艾黎寫了感謝信，表彰他所做的貢獻。西北工合成立后，還相繼建立了工合保育院、工合小學、工合醫院、培黎學校等等。

這幅《雙石育孤》圖，所展示的是陜西鳳縣雙石鋪培黎學校，艾黎和何克關愛撫養中國兒童的故事。抗日戰爭期間，我們聶家的兄弟四人都成了孤兒。艾黎、何克把我們接到學校，我和弟弟因為太小，就安排在他們身邊，和他們一起在雙石鋪柏家坪的窯洞里同吃同住。兩個哥哥在學校學習。

看著這幅畫，不僅使我回想起遙遠的童年，思緒萬千。1942年我的母親因病逝世，父親又在抗日根據地，無法撫育照顧我們幾個孩子。在寶雞工合西北辦事處的英國青年喬治·何克，受寶雞工合同事任立之的托付，把我們先后接到雙石鋪培黎學校。我們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從此又有了一個溫馨的家。

二

我和弟弟是艾黎從寶雞長壽山下的保育院里接到雙石鋪的。在這里，我和弟弟居然成了兩位外國友人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我當時體弱多病，他們積極地給我醫治。為了增加營養，專門買來一只奶羊，把母羊的羊奶分給我喝，真是關懷備至。是他們把多病瀕臨死亡的我搶救過來，并且在他們的撫愛中茁壯成長。在他們一天緊張的建校勞動和教學后，回到家里，就興致勃勃的把我和弟弟高高地舉到頭頂或扛在肩頭。要不就是把我們抱在懷里親昵，經常坐在他們的大腿上，聽他們講故事、教英語。

我平生第一個玩具是何克從寶雞給我買的，那是巴掌大小的四輪木質卡車。他告訴我說，是日本人做的，我一聽，就說不要日本鬼子的東西，我恨他們。何克又告訴我，是寶雞的日本戰俘做的，他們已經放下武器，不能讓他們白吃閑飯，要改造教育他們，讓他們勞動，自食其力。這樣，我才接受拿著玩。

那時，我已經到了入學的年齡，他們把我送到雙石鎮小學讀書，給我建了一個吃飯賬折，中午不用過嘉陵江回家，就在街上的小面館，吃一碗蕎麥饸饹面，老板用賬折記下來，月底清賬。午飯后，還可以到旁邊的培黎學校學生張玉麟家，同他家的小弟弟張雙利玩耍一會，再去上學。為了怕我寂寞，何克還弄來一條小黃狗陪伴我。每當我放學歸來，這條小狗就搖著尾巴，跑來迎接我。

王自剛先生在作畫時，抓住了這些看似平常不過的小事，但是，卻用不可辯駁的事實，展現了兩位國際友人柔情的一面，描述了他們在困難的條件下，熱愛和救助中國兒童的溫馨畫面。

除了我們兄弟四人外，艾黎、何克在雙石鋪還救助了60多名難民子弟和無家可歸的孤兒。電影《黃石的孩子》，以藝術的形式向世人做了介紹。何克所著的書《我看見了一個新中國》，介紹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真實狀況，預示必然勝利的前景，一個新的中國一定會建立。這幅畫的作者筆下所揭示的，正是這種光明的未來。不是嗎，他們肩上扛起來的幼兒，寓意深遠，這不正是中國的希望，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新中國的明天嗎！

三

王自剛先生是甘肅省張掖市人，甘肅省美術家協會會員，曾任山丹縣文化館的創作員。1980年4月，到達北京，代表山丹縣來接受艾黎捐贈的3000多件文物。他登記造冊，工作一絲不茍，深得艾黎贊賞，成為艾黎的忘年交朋友。

1982年，艾黎捐贈文物陳列館在山丹落成開館，王自剛是首任館長。他不斷地學習鉆研，對艾黎捐贈的文物，包括歷代的陶器、瓷器、漆器、銅器、絲織品、繪畫、字畫、碑帖等等，都組織力量進行考證、編號、說明、展覽。現在已經對外展出三十多年了，接待了眾多的國內外參觀者，受到好評。他們都十分欽佩艾黎無私奉獻的精神。王自剛后來被調到山丹培黎學校擔任副校長，直到退休。

2017年4月，習近平主席給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和北京培黎學院的復函中，高度贊揚了艾黎和何克的歷史功績，肯定了培黎學院所取得的成績。

2019年8月20日，習近平主席在視察甘肅時，專程到達山丹培黎學校，聽取學校的匯報，參觀艾黎、何克故居及校史圖片展覽，了解學生操作機器的情況，會見學校師生。他指出，山丹培黎學校是一所具有光榮歷史和國際主義精神的職業學校。路易·艾黎先生提出“手腦并用，創造分析”的辦學宗旨，對今天我們發展職業教育依然有借鑒意義。要繼承優良傳統，創新辦學理念，為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培養更多應用型、技能型人才。

雙石鋪的培黎學校于1944年底整體搬遷到甘肅山丹。1953年又搬遷到蘭州，更名為蘭州培黎石油技術學校。1983年在北京新建培黎學院。1984年，根據艾黎提議在山丹新建農林牧學校，在此基礎上，現在已經建成了山丹培黎職業學院。到目前為止，與原來的培黎學校有淵源關系的學校，已經發展為3所，即甘肅山丹職業技術學院、蘭州城市學院、北京培黎職業學院。

王自剛先生創作的這幅《雙石育孤》圖，體現了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新生力量，表現了培黎教育事業的不斷發展，并且碩果累累，培黎的傳統得以傳承，路易·艾黎和喬治·何克所開創的事業后繼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