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艷
故鄉常常在向我召喚,內心深處搖曳著一條故鄉的水草,讓我渴望回歸故鄉的懷抱。年少時向往流浪,想做天邊的云彩浪跡四方。如今卻懷念小時的田地、場院、草垛,當然還有那座鎮上唯一的電影院。
那時候每逢過節,會有很多露天電影可以看??墒俏覀兏蛲茏哌M電影院,踩著紅色地毯去找尋座位。上學時,學校會組織看電影,老師會在黑板上寫上看電影,然后要我們交電影票的費用,再由班長發票,班里總是頓時炸開了鍋,各種議論不絕于耳。有想要坐在一起換票的,有討論看什么電影的。那時看的電影很雜:《媽媽,再愛我一次》《焦裕祿》《少林寺》《三毛流浪記》……記得看《媽媽,再愛我一次》時,女生們都哭得稀哩嘩啦。沒去看之前,高年級的姐姐們就告訴我們要帶手帕。我小時候大大咧咧,像個男生,所以很不以為然,但是媽媽還是為我準備了條小花手帕,沒想到看到他們母子令人心酸的經歷時,竟不能自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擦也擦不完。結局終于是母子團圓的完美,但是當燈光亮起來時,就連男生的眼眶也是紅紅的。從此《世上只有媽媽好》這首歌在我的人生詞典里排上第一號。女兒呀呀學語會唱的第一首歌就是它。
于是,這次回去不知不覺就想帶女兒去看看我童年的電影院。跟著記憶回故鄉,地點仍在,風景已大相徑庭。眼前幾座氣派的農家別墅赫然立在曾經刻骨銘心的電影院位置。歲月流轉,我愕然:歲月里的綠洲電影院呢?高高懸掛的海報呢?那一個個石條砌成的高高臺階呢?門口賣瓜子的婦人,眼光犀利的看門人呢?
我帶著好多疑慮問旁邊開店的大姐,大姐遺憾地說:“電影院早拆了,地已經賣給村民自建房了。”我噓唏不已。綠洲電影院可曾是鎮上標志性的建筑,古樸氣派,不知浸潤了鎮上多少少年的記憶。它也是我們心中難以名狀的圣地,承載了我們年少最美好的時光。
腦海里浮現塵封的記憶。有一個周末,父親特地帶母親和我們四個姐妹去看電影。那天下雨,我們撐著雨傘去影院。只記得電影很好看,看完后我們七嘴八舌地議論影片情節,卻忘記帶傘回家。多年以后,母親還會提起,可惜那幾把雨傘,是父親從漳州買的,不同于村里普通的雨傘。但小小的我們認為看一部好電影丟傘也沒關系。
我在同學群懷念逝去的電影院,一個小伙伴立刻報料曾經一個調皮的男同學逃票爬鐵門褲子被鉤破了。我們都笑了,沒想到大伙兒竟滿滿都是回憶,比我印象還深刻。
斌說:“在那個時代,每逢到綠洲電影院看電影,都充滿著對美好生活的激動和憧憬。逃票還有一種方式,裝頹廢(彎腿貓腰低頭)在人流集中入場時,在大人的掩護中機敏地實現。”
宋回憶:“當時播放電影的是四班一個同學的老爸和姐夫,那里翻板的木頭凳子會夾屁股。以前鎮里開大會都在那里開,有開會的話,我們在鎮里食堂就有好吃的剩菜或邊角料?!比A補充:“現在想起還流口水?!?/p>
是啊,那時的電影院不只是鎮里領導、老師開會的地方,也是我們六一和元旦表演的活動場所。我們小學到初中每一年的匯演都到綠洲電影院。初中有一回表演,我們班六個女生在香的帶領下排了個英語歌曲舞蹈節目。為了這次表演,我們常利用放學到校園后面的田地里排練。這是我人生為數不多的舞臺經驗,也是很值得驕傲的,要知道,能夠上綠洲電影院表演是我們童年很稀罕的事情。
被我們戲稱“百事通”的燕說:“影院前有個圓形池塘,四周種了樹,有一次,四班一個調皮同學看完電影爬到樹上玩,結果掉進池塘被一高中生見義勇為拉了出來,回學校大家慫恿他寫封感謝信,后來不知誰幫他寫了,或者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湊成一篇,他自己好像沒動筆。”
有的說還記得第一次去城內看電影,剛學會騎自行車,看的電影好像是《俠女十三妹》;有的說電影院門口有賣瓜子和葵花籽,量杯下塞了半杯紙張;有的說那時候看著櫥窗里海報上的史泰龍赤膊且滿身肌肉會覺得恐怖……
恐怖的還有,那是影院后面的廁所旁長了一片沒膝的雜草,很神秘。有同學說影院里生活著一條成了精的大蟒蛇。
老式電影院的消亡在很多地區已是事實。綠洲電影院在年少的我們心中就是很奇妙的歡樂場所。作為記錄歷史的活教材,它曾見證著我們這座小鄉鎮的變遷和風雨,陪伴著我們這代人成長。就像是一部放映機,承轉小鎮故事與記憶,今天,它不在了,卻存在我們的記憶里,我們想起它,就輕輕打開回憶,在膠片的輪轉中,回顧童年的光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