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嶸
讀書的時候,有一件事情讓我感到很困惑。每當我們班上考試考砸了,在全年級墊底的時候,我們的老師總會說,他早就料到會發生今天這一切,我們這種學習態度遲早會出現問題的……于是我想,他發現問題時干嗎不早早糾正?
在我成年以后,發現這種現象比比皆是:當股市出現大跌,收盤后總會有很多股票分析師告訴你,今天的大跌早在他的預料之中;當一場體育比賽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局,體育評論員總能自圓其說,告訴觀眾場上的結局正在他的預料之中……
2003年,芝加哥決策研究中心的行為經濟學家奚愷元做過一個調查,他問被試者中國能不能在一年之內控制住SARS,當時大多數被調查的人回答說不能。當SARS過去以后,奚愷元以同樣的問題問同樣的人,然而答案讓人吃驚,他們普遍回答:當然可以,我當時就覺得SARS肯定可以在一年以內被控制住的。
1972年,理查德·尼克松總統宣布出訪中國和蘇聯,希伯來大學的巴魯克·菲施霍夫設計了15種結果的可能性讓別人評估,比如美國會在外交上承認中國嗎?美蘇會聯手開發太空項目嗎?中國領導人會同意和尼克松會面嗎?當尼克松訪問結束后,菲施霍夫再一次找到這些曾接受測試的人,請他們回憶一下當初對各種問題做出的概率判斷。
結果發現,人們的記憶出現了嚴重的偏差,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曾經對真實發生的事件做出過極其準確的判斷。菲施霍夫把這種現象命名為“后視偏見”。
為什么人人都喜歡成為“事后諸葛亮”?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丹尼爾·卡尼曼說:“當一件不可預知的事情發生時,我們會立即調整自己的世界觀以適應這種意外。試想自己正在看一場足球賽,比賽雙方勢均力敵,當比賽結束時,其中一方擊敗了另一方,在你修正過的世界觀里,贏得比賽的球隊比輸掉的球隊更加強大……一旦接受一種新的世界觀,你就會立即喪失很大一部分回憶能力。”
很多時候我們都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是當事情發生時,我們又表現得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我早知道她會離開我;我早知道這只股票不行;我早知道你的方法行不通……),因為我們相信,這個世界并不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所有的結局都是可以預料的。想想書店里的歷史暢銷書,無不是憑借著歷史的碎片,對歷史事件的前因后果做出解釋,仿佛歷史是完全可以預測的。
因此,當我們心里冒出“我早就知道……”這個念頭的時候,我們最好再冷靜反省一下,我們不是諸葛亮,而是普通人。很多事情,我們從有限的信息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這再正常不過。而“事后諸葛亮”的危害,讓人總在事發后覺得自己當時的預測是對的,因此很難從經驗中學習;同時它讓人們覺得自己早就正確預測事情的發生(錯誤都是別人的),因此難以用公平的眼光評判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