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500英鎊及一間帶鎖的房間

歐陽宇諾

在獲得遺贈之前，作家弗吉尼亞·伍爾夫的謀生方式是給報社寫些零星雜稿，報道一下驢賽或婚禮、代寫信封、念書給老太太們聽、教幼兒園小朋友們認字母。這些工作令她的內心充滿辛酸，隨之而去的是她的“自我”與“靈魂”，更令她那彌足珍貴的“個人才能”漸漸毀滅。作家簡·奧斯汀沒有單獨的書房，她要忍受各種各樣的外來干擾，在公共客廳里寫小說。奧斯汀的外甥認為，在思路總被打斷的情況下，她能夠完成作品，實在是令人驚訝。

后來，伍爾夫的姑母因為在孟買騎馬呼吸新鮮空氣時墜馬，離開了人世，之后，伍爾夫收到了一封律師信，發現姑母永久性地給她留下了每年500英鎊贈款。奧斯汀對于公共客廳的門軸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這一點非常高興，這樣她就可以在別人進來之前將手稿藏好，不讓仆人、客人或其他任何人發現她在寫作。

在獲得每年500英鎊的贈款后，伍爾夫的情緒發生了劇烈變化，辛酸與不滿消散了。她憶起奧斯汀的艱苦寫作環境，對想要寫作的女人們提出了忠告：如果一個女人打算寫小說或者詩歌，她必須每年有500英鎊收入，還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帶鎖的房間。

但是，不是每個想要寫作的女人都會有一個伍爾夫式的姑母，至于一間屬于自己的帶鎖的房間，得到它的概率或許只比擁有一個“伍爾夫式的姑母”高上那么一點點。于是，貼心的伍爾夫給出了終極解決之道：“即使在窮困潦倒和默默無聞之中也要努力工作。”

于是，一個想要寫作的女人，或許會在工作中度過一天中的大部分時光，夜幕降臨，她拖著因加班而筋疲力盡的身體回到出租屋，吃簡單的飯菜，迅速淋浴。當她終于能夠坐到書桌邊時，可能已是深夜。她意識到今晚將徹夜無眠。她或許要撰寫一部新的小說，或許要創作一篇抒發心情的散文，抑或接受靈感繆斯的饋贈，記錄下一首詩歌。當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屋內時，她意識到，是時候走出出租屋，繼續工作去了。

作家喬治·奧威爾認為，對于一個想要寫作但又必須靠工作養活自己的人來說，其工作最好能符合其性格并且與文字無關。因為“一個銀行職員或者一個保險經紀人晚上回家后，或許能夠進行嚴肅寫作，但如果已經將精力耗費在半創造性的工作上，比如教書、廣播或為文化協會等團體撰寫宣傳資料，回家后再寫作未免就太辛苦了”。但是，對于一個必須依靠工作養活自己并且尚在構筑房間夢想的女人來說，又怎會有無盡的選擇呢？

因此，血液中流淌著寫作使命的女人用“音速青年”主唱金·戈登的生活來激勵自己——“不停打工，端盤子，刷墻，在美術館干雜活，在復印店裝訂復印；每隔幾個月換個地方租房子住”，辛苦地工作養活自己，其他時間則用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