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姍姍
(南京審計大學經濟學院,南京211815)
2017 年10 月18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中國是世界上農業人口最多的國家,城鄉收入差距問題已經成為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的重大挑戰。從全國而言,我國基尼系數從2001 年起就已經超越國際警戒線,全國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也不斷攀升,2007 年全國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之比為3.33:1,隨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呈現小幅度縮窄趨勢,但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依舊較高。就江蘇省而言,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比2009 年為2.51:1,2017 年為2.28:1,城鄉收入差距與全國整體趨勢一致,收入差距依然相當嚴峻。
江蘇省位于長江三角洲地帶,有著明顯的地理優勢,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產業結構處于不斷變化之中,尤其是第三產業占比不斷提高,2015 年起第三產業產值達到3.4 萬億元,占比超過第二產業,隨之產業格局發生變化,江蘇省產業結構由“二三一”結構轉變為“三二一”結構。江蘇省產業結構的優化調整,也深刻地影響著就業結構,改革開放初期,江蘇省大部分勞動力從事農業工作,從而第一產業存在大量剩余勞動力,隨著產業結構不斷升級,第二、三產業對勞動力需求逐漸提高,大量勞動力開始向第二、三產業轉移,2018 年第一產業就業人數比例下降到16%,第二產業就業人數比例為43%,第三產業就業人數為41%。雖然第一產業還存在剩余勞動力尚未完全轉移,但是就業結構已經從改革開放初期“一二三”的傳統就業模式發展成“二三一”結構。深入研究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理,對于我國貫徹落實鄉村振興戰略,促進城鄉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城鄉收入差距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國內外學者研究的重點,對于其內在影響因素的研究大體可以歸納為三種代表性的觀點,即經濟增長、政府政策與體制原因。其中經濟增長因素包括金融發展、教育水平、城鎮化等,劉貫春(2017)研究表明金融結構可以通過直接和間接路徑影響城鄉收入差距。李俊青、韓其恒(2011)和陳斌開等(2010)認為不同地區的教育水平存在差異是導致中國城鄉收入差距的主要原因之一。陸銘、陳釗(2004)認為城鄉收入差距很大程度上受地區城市化水平的影響。一些學者從政府政策的角度去研究城鄉收入差距,陳斌開、林毅夫(2013)認為我國優先發展重工業導致農村地區的勞動力需求下降,進而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肖育才、姜曉萍(2017)分析發現具有區域差異大和結構不合理特點的財政支出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產生不利影響。另外,一些學者認為城鄉收入差距受到城鄉分割的管理體制特別是戶籍制度的影響。姚先國、賴普清(2004)認為正是因為戶籍歧視的存在,城鄉地區工人的勞動報酬存在巨大差異。
考察產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的文獻,目前的研究者對于產業結構升級和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影響問題存在不同的觀點,畢先萍、簡新華(2002)與張文、郭苑(2012)認為產業結構升級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而劉叔申、呂凱波(2011)等人證實產業結構升級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高霞(2011)通過研究發現中國的產業結構變動與城鄉收入差距存在雙向因果關系。一些學者對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關系進行了研究,認為產業結構的優化調整與就業結構的變動存在密切的關聯蔡昉、都陽(2010),韓勝娟(2013)認為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勞動力結構是滯后于產業結構的,但是兩者變動的時間差在不斷縮小。就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同樣息息相關,張文等(2016)認為就業結構優化和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存在相互關系并且有著持久的正向影響。
梳理過往文獻,學者們近年來從產業結構視角研究城鄉收入差距的文獻有一定成果,這也為本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參考。但是,少有文獻從中介效應的角度去分析產業機構、就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關系。研究在已有的基礎上,將就業結構作為中介變量,對產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理進行深入探討。
產業結構優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路徑眾多,一是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會直接影響城鄉收入差距。二是產業結構通過影響就業結構從而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研究將就其影響機理進行分析并提出相應假說。
克拉克的邊際生產力理論表明,勞動的邊際生產力決定了勞動的價值即工資收入。生產效率的提高促進勞動者邊際產品提高,技術創新發展程度高和生產率高的產業具有利潤高、工資高的競爭優勢,可以拉大產業之間的收入差距。不同產業對于技術水平的吸收存在差異,第二、三產業對技術進步的吸收速度較快,且聚集在城鎮地區,第一產業生產率低,聚集在農村,產業之間的技術和區域差異使得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拉大。隨著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和市場機制的作用,一方面,第一產業不斷進行技術創新,生產率不斷提高,追趕第二三產業,收入不斷提高,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另一方面,工業產業部門的技術溢出也會影響農業部門的技術進步,從而提高農村勞動力的工資和收入水平,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基于以上影響機制,提出假說1:產業結構升級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直接效應。
在建國初期,中國實行重工業優先發展的戰略,大量社會資源和要素從農村向城市聚集,形成城鄉二元經濟結構。城市的重工業屬于資本密集型產業,不能有效吸收農村剩余勞動力,隨著產業結構的不斷調整和升級,生產要素有趨利性流動的特征,必然會導致勞動力這種生產要素向工資高的行業轉移,農村剩余勞動力向工資更高的制造業和服務業轉移,由此就業結構隨之調整。而就業結構的優化則從兩個方面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一方面,城鄉勞動力在產業的自由流動導致城鄉要素報酬逐漸均等化,城鎮非農產業勞動力供給的增加,使得非農產業工資水平下降,農民的務工收入相對增加;農村大量剩余勞動力流向農村,使得從事第一產業生產的農村勞動力的勞動效率和資源占有率提升,尤其是一些大規模的農業承包,這些都提高了農村勞動力的收入。另一方面,農村人口在城鎮從事二三產業的過程中,提高了自身的勞動力素質和技能,為農民在未來增收提供了可能,并且部分資金流回農村,提高了農民可支配收入,城鄉收入差距得以縮小。
基于以上的影響機制,提出假說2:產業結構升級通過影響就業結構,對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有間接效應。
1.被解釋變量
由于泰爾指數既考慮到收入因素,又考慮到了城鄉人口占比因素,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測量更加合理真實。因此,研究借鑒孫永強、巫和懋(2012)泰爾指數計算城鄉收入差距(IG)。

其中TLi,t表示i 地區在t 時期的泰爾指數,j=1表示城鎮,j=2 表示農村,Pij,t表示在i 地區在t 時期城鎮(j=1)或農村(j=2)的居民總收入,Pi,t表示i 地區在t 時期居民總收入,zij,t表示在i 地區在t 時期城鎮(j=1)或農村(j=2)的人口數,zi,t表示i 地區在t時期總人口數。泰爾指數越大,表示城鄉收入差距越大;泰爾指數越小,表示城鄉收入差距越小。
2.解釋變量
產業結構升級(indu)用產業結構合理化與產業結構高度化綜合衡量,首先,產業結構合理化用錢納里標準來衡量,其中錢納里標準用第三產業產值對第二產業產值的比率表示,產業結構高度化用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對工業總產值的比率表示,最后將兩個指標賦予相同的權重使其成為產業結構優化指標,該指標越大,表示產業結構實現優化升級。
3.中介變量
就業結構(empl)指標使用夾角余弦法,利用三次產業就業人數比重向量與對應坐標軸的夾角會隨著產業就業人數比例的變化而增大或縮小來構造就業結構指標。
首先利用三次產業就業人數占總就業人數的比重構造向量X0=(X1,0,X2,0,X3,0),然后分別計算X0與產業由低到高的向量(1,0,0),(0,1,0),(0,0,1)之間的夾角,為θ1、θ2、θ3:

然后我們定義就業結構升級的指標為TS,則

TS 越大代表就業結構升級程度越高。
4.控制變量
為了防止遺漏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關鍵變量導致內生性問題,研究選擇以下控制變量:城鎮化,記作city,是地區城鎮人口與地區總人口之比;財政支農,記作supp,是政府涉農支出與地方財政支出之比;外商直接投資,記作FDI,用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來衡量;金融發展,記作fina,是地區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與地區生產總值之比。
研究數據來源為《江蘇省統計年鑒》、CEIC 中國經濟數據庫等,采用數據為2006-2017 年江蘇省13個地級市的數據,使用中介效應模型構建以下方程組進行實證分析。

其中,ig 為城鄉收入差距,indu 為產業結構升級,empl 為就業結構,v 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fi 為個體效應,t 表示時間,i 為各市級城市,將所有的變量取ln 值是為了一定程度下克服異方差問題。
上述方程中,(1)式是基準回歸方程,用來檢驗產業結構升級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因果關系;計量方程(2)是中介變量(就業結構)對產業結構進行回歸;計量方程(3)是控制中介變量(就業結構)后,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變化。在上述方程組中,若產業結構升級本身可以顯著影響城鄉收入差距,而且產業結構升級又能顯著影響就業結構的變化,在控制就業結構后,產業結構升級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有所減小,那么就可以認為就業結構是一個合理的中介變量。
為了詳細探討產業結構升級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機制和路徑,主要用中介效應的面板數據模型進行實證檢驗。此外,通過Hausman 檢驗來選擇該使用固定效應模型還是隨機效應模型,經檢驗,研究適合采用固定效應回歸模型進行實證研究。實證結果如表1 所示。

表1 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影響的基本回歸結果
表1 中,第一列為方程(1)的實證結果,第二列為方程(2)的實證結果,第三列為方程(3)的實證結果。第1 列結果表明,在樣本期間,產業結構升級對城鄉收入差距存在負向影響,且結果在1%水平上顯著,即江蘇省產業結構升級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第2 列結果表明,產業結構優化指標與就業結構指標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即產業結構升級程度變高,就業結構升級程度也會隨之提高。這是因為,產業結構優化,生產要素趨利性流動,勞動力向利潤更高的第二、三產業流動,農村剩余勞動力開始向城市轉移,就業人數與就業規模在三次產業中發生變動,從而導致就業結構優化升級。第3 列結果表明,在控制了就業結構變量后,產業結構升級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程度變小,表明產業結構優化升級通過影響就業結構,顯著地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就業結構作為中介變量是合理的。
根據控制變量的實證結果顯示,城鎮化水平的提高顯著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這是因為在長期過程中,城鎮化的提高使得大量農村人口流入城市,使得農村地區的人均資源擁有率得到提高,人均收入提高,城鄉收入差距減小;財政支農與城鄉收入差距有負向顯著的影響,國家財政支出被更多地用于農業、農村和農民,會更快地提高農村人均可支配水平,從而削減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金融發展對城鄉收入水平起反向作用,因為農村地區的金融發展并不完善,缺乏有效的金融調節手段,而城市相對來說形成了較為完善的金融體系,使得城市居民的收入提升速度高于農村居民,城鄉收入差距擴大。
研究利用江蘇省2006—2017 年13 個市級面板數據,從理論和實證方面分析了產業結構、就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的影響機制。研究發現,產業結構對城鄉收入差距有著顯著的直接效應,第二、三產業的發展尤其是生產性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可以顯著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此外,產業結構升級還可以通過影響就業結構,導致勞動力在各部門的轉移進而影響城鄉收入差距。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進一步表明,城鎮化水平的提高顯著地縮小了江蘇省城鄉收入差距,財政支農力度地提高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江蘇省城鄉居民收入差距,金融發展水平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起反向作用。
為準確處理好產業結構、就業結構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實現有效縮小江蘇省乃至全國的城鄉收入差距的目的,提出以下相關政策建議。
中國農村產業轉型最大的問題是農村依靠傳統的第一產業發展,農村產業“大而不強”,這對于解決城鄉收入問題造成了極大的挑戰,應該推動產業結構升級,促進傳統第一產業向第二、第三產業轉型;同時,加強農村地區的就業服務體系建設,不斷提高農村勞動力技能水平,鼓勵農村勞動力向第二、三產業轉移,同時鼓勵部分企業去農村地區發展,并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提高農業產業的技術水平,提高農業生產率,進而提高農村勞動力收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
政府應該實施合理的財政支農政策,通過支農惠農強農政策降低農民生產成本,提高農民收入,從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推動城鎮化有序發展,不斷打破城鄉分割的戶籍制度、城市偏向政策等阻礙城鎮化的制度障礙,讓轉移進城的農民能享受與市民同等待遇,推動農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加大對農村金融的支持力度,通過鄉鎮基層金融組織發揮農村地方金融機構的作用,加強對農村經濟發展的金融投資水平,縮小城鄉收入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