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內畫鼻煙壺鑒賞

梅雪瑩

摘 要：內畫鼻煙壺精制小巧、畫面精美、工藝獨特。近年來，收藏市場內畫鼻煙壺數量多、價格適中成為收藏者的寵兒。文章詳細講述內畫鼻煙壺的來源、制作工藝和內畫鼻煙壺代表人物、代表流派等，以期增加讀者對內畫鼻煙壺的認知。

關鍵詞：內畫鼻煙壺;串膛;周樂元;馬少宣;周少元;畢榮九

鼻煙最初源于美洲。兩千多年前的美洲印第安人以游牧生活為主，需要經常騎著馬，長途跋涉地尋找食物和水源。在馬背上點火吸煙不方便，而鼻煙則無須點火，適宜直接嗅吸，并且有提神醒腦、緩解疲勞和治療疾病的功效，是美洲印第安人游牧生活不可或缺的煙草。傳說，明代的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將鼻煙傳入中國，卻也并未大范圍普及，僅廣東地區有人嗅吸。清康熙開放海禁，西方傳教士攜帶著鼻煙來到中國，嗅吸鼻煙成為當時的時尚。

鼻煙雖是舶來品，鼻煙壺卻在中國被發展到極致。在上至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都開始使用鼻煙的時代，人手一個精美的鼻煙壺成了當時人們身份的象征。當下社會，鼻煙愛好者已經不多，但制作鼻煙壺的技藝卻作為一種藝術形式保留了下來，其中內畫鼻煙壺以其晶瑩的外形和巧妙的制作技法，一直是文玩愛好者競相追捧的寶貝。

內畫鼻煙壺也稱內畫壺，因在鼻煙壺的內部作畫而得名。關于它的來歷有一段有趣的傳說：相傳清朝乾隆年間，有位地方官進京辦事，他為人正直，沒有賄賂朝廷官員，由于朝廷辦事效率低，結果一拖再拖，致使他的盤纏耗盡，只得借宿在一廟中。此人嗜嗅鼻煙，當玻璃鼻煙壺中的鼻煙快要用盡時，便用煙勺掏挖壺內壁黏著的鼻煙，在鼻煙壺的內壁上形成了許多劃痕，顏色深淺變化不一，甚是好看。這個小小的細節被廟里的一位和尚看到，這位和尚通過反復試驗和改進，他發現將竹簽烤彎燒出尖頭，沾上墨便可以在鼻煙壺的內部作畫了。內畫鼻煙壺由此誕生。傳統手藝人講究“師父帶徒弟”，手藝不外傳，所以內畫鼻煙壺“反畫”的作畫方法人們無從知曉，這更增加了內畫鼻煙壺的神秘感，甚至有人稱它為“鬼畫壺”，認為是鬼神的作品。曾幾何時，也有人一直深信內畫鼻煙壺是躺著作畫。

當然，真正內畫鼻煙壺的繪制工藝是相當考究的。制作內畫鼻煙壺主要有制胎和繪制兩個環節。制作壺胎的原料可以選用玻璃和水晶等透明材料，也有琥珀、瑪瑙等半透明材料。由于玻璃、水晶等材質表面比較光滑，不易著色，工匠們發明了一種特殊的磨砂技術—串膛，即把少量金剛砂、鐵砂和水混合倒入鼻煙壺內膽中，然后密封壺口，輕輕搖動鼻煙壺進行打磨，使鼻煙壺的內壁呈均勻的乳白色磨砂狀，后將砂倒出再繪畫。這樣壺的內壁既容易著色上墨，又可以雙面繪畫而畫面互不影響。串膛工藝的好壞，直接決定著內畫鼻煙壺的繪畫效果。串膛完畢就可以對鼻煙壺內部進行繪制了。根據流派不同，繪制內畫的工具大概有竹筆、柳木筆、毫毛筆等。早期京派內畫鼻煙壺藝術家以竹簽一頭削尖燒彎作為畫筆作畫，這種竹簽筆筆頭硬且吸水性差，只能靠竹簽沾色進行繪制，有時一根簡單的線條需要沾色幾次，很難將線條表現得均勻流暢，大面積設色更加困難。對內畫畫筆的改良是魯派內畫藝術家的一大貢獻，魯派內畫鼻煙壺藝術家創新性地將竹簽頭改換為毛筆頭，使作畫過程更為流暢，內畫鼻煙壺藝術家創作時也更為得心應手，形成了顏色豐富、線條纖細、飄逸流暢的魯派特色。這種特制銅桿勾頭小毛筆是現代繪制內畫壺的主要工具，也是由魯派的畫筆改進制造而成的（圖1）。畫家通常會用幾只筆同時作畫，每只筆蘸一種顏色，交替使用，這樣不僅方便快捷，而且減少洗筆次數有利于延長筆的壽命。內畫繪制可分為構圖起稿、勾線、分染皴染、著色整理、落款簽章等幾個步驟（圖2）。繪畫完成后，用吹氣氣球從內部吹干畫面。最后再給鼻煙壺配上合適的壺蓋、煙勺、錦盒或是荷包等輔助材料即可（圖3）。

清代晚期至民國早期，是內畫鼻煙壺發展的鼎盛時期。內畫鼻煙壺的興起和變遷，見證了鼻煙壺由宮廷藝術向商業藝術、由基于實用性的藝術向獨立觀賞的藝術、由“工藝”向“美術”的三個重要轉型 。①由于此時的內畫鼻煙壺多有落款，所以內畫鼻煙壺成為我們了解鼻煙壺畫師的重要依據。其中周樂元、馬少宣等內畫名家，是內畫鼻煙壺歷史上不得不提的重要人物。

周樂元，清光緒時期的內畫藝術大師，被譽為“鬼斧神工、一代宗匠”。傳周樂元早年曾是宮廷內制紗燈和宮燈的畫師，文化藝術修養較高，人稱“畫周”。他的內畫作品不論是繪畫還是書法，都給人清秀高雅灑脫飄逸之感，絲毫沒有矯揉造作。周樂元的內畫作品不論是山水人物還是花鳥魚蟲或是書法，無不精彩絕倫。周樂元題字主要是畫中題字，以行書、楷書為主，字體清秀且飽滿有力，體現出深厚的藝術功底。

周樂元的山水畫，多表現秀美的江南景色，設色以墨為主，淡彩點綴，景物格調高雅，古樸雋秀。山水博古圖內畫鼻煙壺乃是煙臺市博物館館藏周樂元經典內畫壺之一，寶月形，直頸，圈足，蓋丟失，胎體厚實且透明。畫分兩面：一面繪山水（圖4），整體構圖飽滿，重巒疊嶂，林木郁郁蔥蔥，表現出一派氣勢恢宏的山景;細看山中暗藏幾座小屋，青瓦白墻，與樹交相呼應，遠山隱約可見，形成了近、中、遠景三個層次，采用了周樂元最常見的三段式構圖法。此壺以楷書提款，并有一方印款。畫面面積雖小，卻字畫印皆有，儼然一幅完整的山水畫。另一面繪以文房盆景圖（圖5），白瓷瓶插梅枝、奇松蘭花和賞石，博古清供，畫面清新優雅。據文震亨《長物志》記載，類似的文房盆景圖在晚明以來的士人生活中頗為盛行。

馬少宣，回族人。其內畫題材有書法、花鳥、山水、博古圖和人物等。在馬少宣內畫鼻煙壺中人物畫數量和種類均較多，包括仕女人物畫、戲裝人物畫和寫真人物畫。其內畫鼻煙壺不僅筆法精湛令人叫絕，書法和繪畫更是并舉。馬少宣習王羲之和歐陽詢楷書，故而他的作品中常出現以王體或歐體書寫的詩句，有時也摹寫《蘭亭序》和《九成宮醴泉銘》。馬少宣的書法頗有歐陽詢的風韻，挺拔剛勁，嚴謹俊秀。一面書一面畫是馬少宣內畫壺的特點，在內畫鼻煙壺的書法和肖像兩個題材中，達到了他人無法企及的高度。馬少宣內畫鼻煙壺在國際博覽會上多次獲獎，足以顯示其作品的高超藝術價值和較高的社會認可度，使得馬少宣名利雙收。

花蟲詩文壺為煙臺市博物館館藏馬少宣內畫鼻煙壺之一。壺身燈籠形，直頸，圈足，蓋丟失。此壺保存完好，玻璃亮潔如新，繪畫精細，可謂馬少宣內畫鼻煙壺之精品。其中一面以橫枝從左至右貫穿整個畫面，并將畫面分為上下兩部分（圖6）。畫面上可以依稀看見，粗壯的橫枝上方趴著一只蟈蟈，蟈蟈亦是倍受老北京歡迎的玩意兒。此蟈蟈頭大脖兒短，后腿粗壯，翅短而有力，實為蟈蟈中上品。畫面下半部分繪有一蛛網，網的中央有一只蜘蛛，此壺中可作畫的面積僅為方寸，可是這蛛網的繪制卻極為細致，蛛網有7層，畫中每根蛛絲細如毛發，其來龍去脈和層次變化皆清晰可見。蜘蛛的刻畫也惟妙惟肖，絲毫沒有馬虎。底部以紫色小花裝飾，兩根蒼勁有力的枝條從下半部分向上生長延伸，直至畫面的上半部分，打破畫面的呆板。枝條上紅色的小果，寥寥幾筆，卻甚是可愛。整個畫面內容多卻主次分明，畫面小卻精巧細致。另一面為馬少宣親提歐體楷書書法：“癸卯仲春，觀花匪禁，著手成春;生氣遠出，流鶯比鄰;綠林野屋，花草精神;脫有形似，明月前身。馬少宣”。款下落橢圓白文“少宣”二字印。馬少宣書法和繪畫的結合，在此壺上體現得淋漓盡致（圖7）。

周少元，據傳為周樂元侄兒。周少元款的內畫鼻煙壺比較少見，且技法和畫作質量遠不及周樂元。周少元款內畫作品有些主題效法周樂元文人畫及文房盆景圖，但是其明艷的用色與周樂元差別甚大。葉菶祺也認為其內畫風格是由周樂元向葉仲三的風格轉變。

煙臺市博物館館藏周少元人物鼻煙壺，玻璃瓶微泛黃，圈足，壺蓋遺失。提“香玉，乙己，周少元”落紅字白底款。畫面內容是取自《聊齋志異》中一則名為《香玉》的故事：故事寫一黃姓書生在嶗山一道觀外太清宮附近讀書，白牡丹花神感其深情化作香玉與之成婚，后白牡丹被人偷掘，香玉失蹤，書生得知終日悲傷，憑吊時又遇山茶花所化的紅衣女絳雪，與之一同哭吊香玉，花神終于被感動，便使香玉復生。此壺一面所繪是紅衣女絳雪與黃生相遇（圖8），兩人同去吊唁香玉。黃生身右一棵高大的山茶樹，是絳雪的原身。此壺另一面繪有短打裝束的牧童，手持鞭子，坐于石上。身邊伴有黑山羊和小白羊各一只。牧童背后垂柳茵茵（圖9）。畫面頗為閑適。

畢榮九，名寧清，山東博山人。魯派內畫鼻煙壺代表人物之一。傳畢榮九原是漆繪匠師，后畢榮九在山東博山自立門戶研究內畫鼻煙壺藝術。當時山東巡撫張曜偶得畢榮九創作的《云龍》內畫鼻煙壺，即刻獻給慈禧太后。慈禧大加贊賞，從此畢榮九便名聲大震。畢榮九為人淳樸敦厚，生活清貧，但欲從其學習內畫，莫不盡心竭力。畢榮九從王鳳誥處間接地學得了北京的內畫技術，經過苦心鉆研，形成了自己獨有的風格，奠定了博山內畫藝術的基礎，成為魯派內畫鼻煙壺的開山鼻祖。畢榮九利用博山地區生產的高級琉璃“仿水晶”壺坯開始作畫。魯派內畫不但改革了內畫工具，而且改進了內畫染料，使內畫鼻煙壺的繪制更得心應手。他的一系列創舉，在內畫鼻煙壺藝術乃至中國藝術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魯派作品風格豪放，粗獷潑辣，極具山東地方特色。煙臺市博物館館藏“榮九”款內畫壺，圈足直頸，壺體小巧，手感輕巧，一面繪有芭蕉美女圖（圖10）：芭蕉葉下有一美女面容清秀，纖纖細腰，雙目低垂讓人心生憐愛。她身后支離的欄桿和前景的賞石共同構成了一幅安適美好的生活場景。芭蕉自南宋朝起成為文人所喜愛的植物，隨著商品經濟與市民階層的發展，芭蕉形象更多表達的是文人階層對悠然閑適生活的向往。畫面上部題字：乙巳仲夏作，榮九。落紅底白字款。另一面繪有山水風景圖（圖11）。該壺內畫題材是為平常文人畫內容，但他大膽地使用較高純度的顏色，這是魯派內畫與京派周樂元等內畫藝人最大的區別。

20世紀80年代，鼻煙壺正式作為收藏的一個品類進了拍賣場。

上海收藏家馬未都，1992年以5000元買的一只鼻煙壺，拿到香港60000元成交。2004年香港佳士德拍賣晚清馬少宣內畫“壽臣”畫像鼻煙壺，成交價174.4萬元。在1996年嘉德秋拍上，馬少宣的博古圖鼻煙壺成交價達到8.8萬元。2014年北京隆榮國際拍賣有限公司對周樂元所繪的鼻煙壺估價在5萬元左右。文物市場上的內畫鼻煙壺售價不高，增值潛力大，繪畫內容豐富，深受藏家的喜愛。但是內畫鼻煙壺感光作假的情況屢見不鮮，藏家在選購收藏時需要仔細鑒別，謹防上當。

內畫鼻煙壺技藝是一門集玻璃制作、繪畫、書法等為一體的綜合技藝。在這短短百年的時間里，內畫這門技藝經過內畫大師們的不斷改良發展而漸趨成熟，已被列為“北京市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榮獲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杰出手工藝品徽章”認證。內畫鼻煙壺的各種地方畫派在不斷崛起，畫師們秉承著繼承傳統的理念不斷探索創新，為內畫鼻煙壺的發展譜寫一曲新的篇章。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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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守本，楊志剛.非物質文化遺產叢書之北京內畫鼻煙壺[M].北京：北京美術攝影出版社，2015：32，39-45.

[3]呂冬梅，張兆祥.名家內畫鼻煙壺鑒賞[J].收藏界，2007（6）：11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