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棟
俄羅斯日前批準了一份“不友好國家”清單,包括美國和捷克兩國。根據這一認定,俄羅斯政府可以根據“關于針對外國不友好行為采取相關反制措施”的總統令,對相關國家采取措施。這一措施目前主要是限制相關國家雇用俄羅斯公民的行為。莫斯科的這一舉措,是俄羅斯與美國和捷克惡性互動的結果及象征,有其必然性、正當性和獨特性。國內有一些聲音認為,中國也需要制定一份“不友好國家”清單。筆者認為,俄羅斯的這種做法并不一定適用于其他國家,因為各國的對外關系,都存在著一定的差異。
從表面上看,中美關系和俄美關系有相似之處,都有對抗性,但根源、路徑和發展方向是有明晰差異的。中國與美西方的關系,是新時代、大變局下國際格局重構、國際秩序再造的問題。這是中國作為一種新生力量、新興國家,與美西方既得利益陣營之間的摩擦、沖突、競爭、合作與再適應的一個過程。中國與美西方的互動結果,一定程度將決定且代表著國際政治的未來。俄羅斯與美西方之間的關系,在本質上是冷戰余波在新變局下的繼續。這一博弈的結果,將決定著人類社會如何徹底終結冷戰格局,如何向過去告別。在這種情況下,美俄之間與當年的美蘇關系仍然有很多類似之處。兩國在經濟、科技等方面是相互隔離的,對抗對雙方而言都是低成本的。中美關系則是在全球化、信息化進程中建立出來的新關系。中國對外政策的制定,尤其是對美西方政策的制定,會基于中國國情、政策取向和經濟結構。
首先,推動全方位對外友好、合作,仍然是我國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自從走出革命戰爭年代之后,我國就走上這條道路,且已經為我們贏得了良好的發展機遇。為繼承這一外交原則,中國先后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本質上是化消極合作,為積極作為的友好合作。中國當然也會對抗、也敢斗爭,但對抗和斗爭只是中國對外政策手段的一部分,不是全部,更不是目標。
其次,全面改革開放的發展路徑取向,仍然是我們定位中國與世界關系的一個基本出發點。自從1979年與美國正式建交、開始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內政和外交、經濟和文化都發生了重大變化。一個突出的體現就是中國與美西方國家關系,從沖突對抗向合作共贏方向的轉變。改革開放就是要向主要的消費市場開放,向主要的原料來源地開放,向先進科技的誕生地開放,向發達的管理經驗產生地開放,向繁榮的金融市場開放。而這些,目前仍以美西方為主。因此,我國的對外關系是全方位的,當然也包括對美西方的開放。
再次,中國的經濟結構以及與世界經濟的密切聯系,是我們思考問題的主要基礎。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這不僅在國內適用,在思考對外政策時也是有效的。中國經濟的外貿依存度,雖然從最高時的60%左右下降到當前的30%左右,內需在國民經濟發展的地位越來越高。但是由于生產的國際分工,我國對國際生產鏈條的依賴度仍然很高。這使得我們無法選擇前蘇聯式的對外政策,只有兩條應對路徑:一是,努力提高自己在國際生產鏈條中的地位,以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和塑造權;二是,努力提高本國經濟與世界經濟的融合程度,以本國經濟的超級體量來換取更大程度的外交穩定性和吸引力。
最后,中國開放和諧的文化特征,是我們制定對外政策的核心思維來源之一。自古以來,中國就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侵略型、對抗型國家。沙漠、高山和大海,基本上限定了中國的疆域范圍。適可而止、中庸之道,可能正是中華文明持久不衰、避免陷入過度擴張陷阱的大智慧。在人類歷史上,有那么多武功赫赫的戰爭強國,大多都消失無蹤了。因此,除非是面臨亡國滅種的威脅,要讓廣大中國人民主動選擇一種長期的對抗性、擴張性對外政策是比較困難的。在現實中,也無此必要。中國與美國的關系雖然持續性緊張,但在雙方的可選擇解決方案中都沒有考慮短期對決,長期共存、長期競爭和長期合作并存的復合狀態,才是符合中國利益和國際政治現實的選擇。▲
(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
環球時報2021-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