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癩蛤蟆

盧金聰

大富豪菲爾去世了，臨終前，他手里攥著一張紙，那是他從床頭一本故事集里撕下的，上面有一則叫《三只癩蛤蟆》的故事。

人們不明白菲爾臨終前手里為什么會攥著這個故事，難道它有什么隱喻？湯米是一家報社的記者，他接到任務，去調查事情的真相。

湯米仔細讀了《三只癩蛤蟆》的故事，里面分別講述了三只癩蛤蟆的經歷。

第一只癩蛤蟆和一群青蛙住在池塘邊，因為長得丑陋，青蛙們嘲諷癩蛤蟆不配跟它們待在一起，把它趕走了。癩蛤蟆只好躲進一個山洞里。隨著天氣轉涼，青蛙們都冷得不行，就找到癩蛤蟆，希望讓它們進山洞避避寒。癩蛤蟆只說了一句話：“我不配跟你們待在一起。”說著，它就把洞口堵上了。

第二只癩蛤蟆在湖邊遇見了一只美麗的白天鵝，立馬墜入了愛河，可它看到湖中自己的倒影那么丑陋，又覺得配不上白天鵝。于是癩蛤蟆找到湖神，請求湖神把自己變成英俊的王子。湖神同意了，但前提是癩蛤蟆要將一萬顆鵝卵石推進湖中。為了變成王子，癩蛤蟆沒日沒夜地往湖中推鵝卵石，終于做到了。湖神沒有食言，把它變成了王子。那只白天鵝果然被吸引，向它游來。這時王子才發現，那白天鵝竟變成了一只丑陋的黑天鵝。

第三只癩蛤蟆發現了一個滿是黃金的迷宮，大家都勸它不要進去，可它自信地說：“沒事，我會記得回來的路。”于是，它進了迷宮。為了拿到更多的黃金，它不斷地爬向迷宮深處，最終，貪婪使它忘記了回去的路。

湯米找到許多熟悉菲爾的人，把故事拿給他們看，大多數人看后都一頭霧水。當湯米問到菲爾的老秘書時，事情總算有了眉目。老秘書看后說：“我覺得故事中的第一只癩蛤蟆應該是指菲爾自己……”

湯米頓時來了興致，他掏出紙和筆，說：“請說得詳細一點。”

老秘書說，菲爾上高中時，因為又丑又笨，同學們都看不起他，還嘲笑他是癩蛤蟆，經常在他背后貼畫著癩蛤蟆的標簽。最終菲爾在種種壓力下輟了學，開始創業，沒想到創業很成功，二十年后竟事業有成了。有一年經濟不景氣，很多人都丟了工作，其中包括那些嘲笑過菲爾的同學。他們找到菲爾，希望菲爾看在同學一場的分上給他們一份工作。菲爾熱情地接待了他們，看似根本不計較從前的事。同學們臨走前，菲爾給他們每人一個信封，說里面是驚喜。可同學們拆了信封才知道，里面并不是驚喜，只有一張畫著癩蛤蟆的標簽，那正是他們曾經貼在菲爾背后的……

說到這，老秘書笑了：“菲爾常跟我講這段經歷，他說當年受到的侮辱和嘲笑并沒有打垮他，反而激勵他變得更強，總有一天他會報復回去。這段經歷跟故事里第一只癩蛤蟆的經歷不是很像嗎？”

湯米點點頭，又問：“那關于第二、第三只癩蛤蟆的經歷，您有什么線索？”

老秘書搖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猜可能和菲爾的愛情有關。”

菲爾的愛情？這倒提醒了湯米，他開始調查菲爾的情史。終于，湯米在一間酒吧找到了菲爾曾經的一位情人，當他把那則故事拿給她看時，那位女士叫道：“喲，這第二只癩蛤蟆與白天鵝的故事簡直和菲爾的初戀故事一模一樣！”

女士說，菲爾年輕時又窮又丑，沒有哪個姑娘看得上他。可有一天，菲爾發現竟有個美麗的姑娘從窗口對他笑，菲爾鼓起勇氣上前搭訕，那姑娘很有禮貌地回應了他。這時他才發現，姑娘是個盲女。

從此，菲爾常與那姑娘聊天，漸漸愛上了她。當他鼓起勇氣告白，姑娘竟同意了！菲爾激動萬分，他發誓，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治好她的眼睛。姑娘親了菲爾一口，說等治好眼睛，她就嫁給他。

菲爾沒日沒夜地工作，終于攢下了一筆錢，他請來最好的醫生，果真治好了姑娘的眼睛。可當姑娘看到菲爾那丑陋的相貌，竟被嚇到了，這讓菲爾很受打擊。

然而幾天后，那姑娘主動找到菲爾，說愿意嫁給他。菲爾很高興，兩人結婚了。誰知婚后半年，菲爾發現妻子竟然在外面包養情人，他果斷地離了婚。從那以后，菲爾再也不相信愛情了，他明白那些愛上他的女人，不過是一群看中他錢財的黑天鵝。菲爾開始放縱自己尋歡作樂，但其實他的內心一直渴望有一只真正愛他的白天鵝……

湯米聽后，問那位女士：“您是怎么知道這一切的？”

女士說：“菲爾在一次醉酒時告訴我的，其實我也是簇擁在他身邊的黑天鵝中的一只……”說完，她向湯米拋了一個媚眼，離開了。

湯米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看來，第二只癩蛤蟆的秘密也解開了，就差最后一只了。”

接下來的幾天，湯米幾乎把所有認識菲爾的人都問了個遍，可沒人能解開第三只癩蛤蟆的秘密。

這天早上，湯米來到菲爾的墓前，看能不能找點線索，竟看到一位老人站在菲爾的墓前流眼淚。湯米好奇道：“您好，請問您是……”

“我是菲爾的父親。”

菲爾的父親！湯米趕忙安慰了老人幾句。老人很感動：“謝謝你，你是菲爾的朋友吧？我兒子那么有錢，真正的朋友卻沒幾個，連他最后的一個小心愿都沒辦法實現。”

湯米忙問：“什么心愿？”

“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回到故鄉……”老人說，菲爾高中輟學后，很渴望到大城市闖出一片天地，于是他告別親人，只身前往城里。起初他還常常與家里聯系，可隨著生意越做越大，他根本抽不出時間，故鄉逐漸被他遺忘了。直到他病倒在床上，別人問他還有什么心愿時，他說想回故鄉，再看看故鄉的麥田，再嘗嘗故鄉的烤餅……然而他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去任何地方了。說完這些，老人向湯米道了別。湯米忽然想到，老人講的這些菲爾的經歷，不正像那只在迷宮中尋找黃金、最后找不到回去的路的癩蛤蟆嗎？

于是，湯米趕緊回去寫了一篇報道，標題就叫《獨家揭秘！菲爾手中的三只癩蛤蟆》。報道中，湯米將這幾天調查的內容公之于眾，并一一解釋了三只癩蛤蟆對應的含義。末尾，他還不忘加上一句總結：“菲爾之所以注重這個故事，就是因為這個故事總結了他的一生，而我們每個人的人生又是多少篇未被人解讀過的故事呢？”

報道一發表就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湯米也受到了老板的嘉獎。

這天晚上，湯米正準備下班，有一個瘦小的男子來找他。湯米問男子：“您找我有什么事？”

男子說：“我叫吉姆，是菲爾的貼身仆人，他臨終前只有我在場。你的報道全錯了，只有我知道菲爾手里為什么攥著那個故事。”

湯米驚訝地問：“怎么回事？”

吉姆聳聳肩，說：“菲爾臨終前忽然回光返照似的坐起來，讓我給他拿支筆，他要修改遺囑，留一筆錢給孤兒院里的孩子。說著，他就從床頭那本兒童故事集里撕下了一頁紙，紙上正是那篇《三只癩蛤蟆》。當我把筆拿給他時，他已經斷氣了。”

湯米驚呆了，又問：“他的床頭怎么會有一本兒童故事集？”

吉姆回答：“故事集就是那家孤兒院的孤兒創作的，那里的牧師把它送給了菲爾，希望菲爾能為孤兒院捐些錢，可菲爾壓根沒看過，直到最后才想起來，可惜還是晚了……這才是整個事件的真相，你應該把你的報道換成這個。”

湯米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笑著對吉姆說：“不，就這樣吧。人們只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又有誰在乎呢？”

（發稿編輯：曹晴雯）

（題圖、插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