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訪寺院 二首

樹弦（貴州）

古錢幣

一枚康熙通寶銅錢褪去光澤

像被拋棄的河山，蜷縮著窮苦大眾

不能描述的一輩子，漆黑的銹跡

想要遮掩銅錢的光芒

可很多的事物縱然遭受千錘百煉

仍然在心里醞釀月亮

說實話，我愈來愈垂憐古銅錢幣

甚至把收藏的第一枚康熙通寶

藏在枕頭底下。據說，可驅邪除魔

這或許是真的吧！在草木茂盛的故國

鬼魅亦曾是善良的人兒

兇煞不過是一套抵抗侵害的外衣

若心懷坦蕩，又怎懼虛空的影子

在夜深人靜時飄入夢境？

不過，我確實，心生恐懼：既落人間

沒有一粒塵埃是無恙的

天氣驟變時，我看見一株小草

疼得折斷了腰桿，再也沒能平靜地

度過生命里的秋天

……更多時候，就算有容納天下的心

也招架不住從秦朝的閃電雷霆

延續至今的暴雨，枕著康熙通寶入眠

像壓住一個朝代的闌尾

讓我也疼得需要手術;長期以來

我的夢境是無能為力的

既不能拯救自己，亦不能勸降敵人

我有太多化干戈為玉帛的理由

甚至讓河流枯竭，露出畢生的遭遇

讓塵埃看，這個人，孤絕，悲愴

在謙卑的草木中長流著虔誠的心血

夜訪寺院

寺院里，諸佛肅穆，僧侶寥寥

香爐里的檀香，散發植物的芬芳

彌漫在寂滅的空氣中

三只小黑狗竄出來狂吠

響亮而又靈性的聲音令不速之客

必須要騰空自己

心念浩瀚星辰，低頭穿過亭臺樓閣

夜訪寺院原本就種下了因果

唯有虔誠，方可得到安慰

讓救贖變得坦蕩;站在空曠地帶

環視被茂盛松樹包圍的寺院

看不清的輪廓就是一面銅鏡子

我們照過前世，悔了今生

為什么依然沉重如巨型石獅子？

血肉之軀啊，怎么要承受

那么多的苦難和不幸？

前念與后念在不生與不滅之間

把太多人變成了木偶劇的主角

……待我回頭，寺院里的樹靜下來

一座山便悟透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