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正艷
2006年4月22日,在運河之畔的桐鄉市石門鎮,微風柔和地吹著,拂去了晨間的輕塵,也仿佛要洗盡豐子愷一路的風塵。離家69年之后,這位走過了無數風雨的老人,終于帶著他與徐力民廝守的心愿,落葉歸根,長眠在故鄉的厚土之下。
時光追溯到1919年2月12日,在當地這一天被稱為“花朝日”,也是豐子愷與徐力民大喜的日子。豐家在當地也是大家,有一定的影響,很多人都爭著來看這場婚禮。
如今,桐鄉市石門鎮80多歲的唐有福老人,雖然沒有親眼見到當時的情形,但是他一直記得老人們說起過的婚禮場景:“當時豐家和徐家沒有像傳統的那樣用船來運載送嫁的隊伍,而是用車,足足有十來車。我們家以前在梅紗弄邊上,我父親一直跟隨著送嫁的隊伍到了豐家,看著新娘子從轎子里下來,豐子愷就走過去,小心地拉起了她的手,臉羞得很紅。”
對于許多年前的這段往事,老人們早已不能記得非常清楚,只是依稀保存著1937年之前豐子愷與徐力民在緣緣堂生活的片段,但無一例外全是用“恩愛”來形容。

徐力民也是出生在書香門第,而且家教也甚為開明,雖然是傳統婚姻,但是豐子愷與徐力民結婚后卻并不生分。不久,豐子愷在上海創辦了“上海專科師范學校”,并把徐力民接了過去,一起住在學校的簡易宿舍里,購置了基本家具,過上了清貧但美滿的小日子。不過,從小就有大志的豐子愷并沒有安于這樣的生活,而是開始籌劃去海外留學。

1921年,徐力民已經有了第二胎身孕,多么想身邊能有豐子愷的陪伴。但是也深知豐子愷的抱負,輕輕一句“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目送豐子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弄堂口,頓時淚如雨下。
在豐子愷遠行的這段時間里,徐力民幾乎以一己之力挑起了一個家,兩個需要照料的孩子讓徐力民焦頭爛額。但是只要一想起豐子愷很快就回來了,徐力民便又偷偷露出了笑容。
20世紀30年代是個動蕩的時代,豐子愷本是個戀鄉之人,這也終于促使豐子愷與徐力民在1933年初,回到了桐鄉市石門鎮的老家。
據豐子愷的女兒豐陳寶回憶,當時緣緣堂落成之后,豐子愷與徐力民在建筑內轉了幾圈,以決定房間的分配。豐子愷選了樓上中間采光好的幾間作為自己的臥室和書房,其他幾間分配給了孩子們,平房分別為柴房、廚房等。當豐子愷把這些決定一一告訴徐力民的時候,徐力民除了一個勁地“嗯,嗯”外,沒有提什么意見,徐力民幾乎從來都不違背豐子愷的意愿。
抗戰前在緣緣堂里的4年,可以說是豐子愷在文學藝術創作上的黃金時光。豐子愷在這里賦閑,有賢妻相伴,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賦閑的日子,往往正是作品多產的時期。閑看、閑坐、閑行、閑想,使得豐子愷能靜觀現實、回憶往昔,從而創作出發人深思的作品。
迫于戰事,桃花源似的生活終不能長遠,1937年11月21日,豐子愷與徐力民攜帶子女,辭別了緣緣堂,經桐廬、衢州、常山、上饒、南昌、萍鄉、長沙,一路顛沛流離,來到了相對安全的廣西桂林,行程萬里之遙。
豐陳寶回憶說,到廣西桂林之后,母親又懷孕了,可臨產還有三星期時,卻患了一種病,醫生說要馬上動手術。產科主任鄭萬育問父親:“如果出了事情,保大還是保小?”“當然保大!”豐子愷毅然回答。
1948年,豐子愷與徐力民結婚將近30年,回憶起這么多年來兩人走過的點點滴滴,豐子愷決定要舉辦一個銀婚宴,地點設在“第二故鄉”杭州的樓外樓。恰巧當時的樓外樓老板是豐子愷的讀者,豐子愷還贈了一幅書法給樓外樓老板。
此后,豐子愷與徐力民一直在上海過著清貧的生活,直到1975年豐子愷逝世。兩年后,豐子愷的骨灰安放在了上海龍華烈士陵園。豐子愷的女兒豐一吟說,她曾提議將父親的骨灰拿出來,撒在父親生前喜愛的杭州西湖。但是母親長嘆一口氣說:“湖里好冷啊!”豐一吟知道母親真實的想法,其實是想和父親合葬在家鄉的土地上。
豐一吟說:“父親與母親一輩子相濡以沫,這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