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轉折點

岑嶸

我一有空就去游泳館游泳。每次一邊游一邊都會想些事情，比如村上春樹的小說《游泳池畔》中，主人公在游泳池說的那些話——

“他對將35歲生日定為自己人生轉折點仍然毫不動搖。只要他有意，是可以讓死一步步遠離的，問題是長此以往，自己勢必迷失明確的人生轉折點……某日忽然意識到自己年已50，而作為轉折點50歲未免太遲了……一過20歲，他就覺得‘轉折點這一念頭對于自己的人生乃是必不可少的要素。他的基本想法是：要了解自己，就必須了解自己立足的準確位置。”

當我一次次觸壁反身往回游的時候都在想，我該把什么時候作為人生和事業轉折點。

如果我是運動員，可能要把這個時間大大往前推。1968年到2011年的男子網球大滿貫錦標賽，冠軍的平均年齡為24歲，24歲以后可能就是下坡路了，過去40年來年齡超過30歲的冠軍選手不到5%。不過不同體育項目的事業巔峰年齡也不同，比如游泳在20歲到22歲，短跑在22歲到24歲，足球在27歲到29歲，而高爾夫則是30歲到35歲。如果我是藝術家，情況可大不一樣。芝加哥大學經濟學教授大衛·格蘭森對人類藝術創造力做了詳盡的研究。格蘭森說，藝術創新者分兩類：概念創新者和實踐創新者，這兩類人的峰值年齡很不相同。概念創新者作品標新立異，獨具一格，畢加索就是典型的概念創新者，他事業巔峰期在他26歲時，那個時期的作品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有價值的。而保羅·塞尚是典型的實踐創新者，他總是問自己：“我努力那么久，付出那么多的作品真正達到我想要的效果了嗎？”塞尚的事業巔峰期在他67歲時，那個時期代表了塞尚繪畫作品的最高水準。

按照林少華的分析，村上春樹早就過了他的巔峰期，而他的巔峰時刻是1994、1995年寫《奇鳥行狀錄》時。村上在寫《游泳池畔》時，還處在他的上升期（1985年），不過他可能真的在那個時期，就在考慮“轉折點”這回事了。

有件事情讓我略有沮喪，我已經到了賺錢最多的年紀的轉折點，然而仍然沒有發財的跡象，并且接下來賺到的錢只會越來越少。經濟學家薩米特·阿加瓦爾等人在論文《理性時代：生命周期的金融決策》中指出：在商界和投資領域，憑經驗往往會讓人大吃苦頭。人們年紀越大，做出的投資決策越不明智。（誰說姜總是老的辣？）也就是說，隨著年齡的增長，投資實力在下降，投資者的收益也隨之減少。投資者最賺錢的年紀在42歲達到巔峰。

我奮力甩臂劃入水中，心想，即便過了轉折點往回游，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因為正如村上春樹所言，對人生而言，最關鍵的是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有明確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