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的非對稱沖擊

邵宇

新冠疫情是一場自然實驗，將美國經濟、社會和政治撕裂狀態暴露無遺。經濟方面，低收入階層受沖擊的程度明顯高于高收入階層。

新冠疫情是一場自然實驗，將美國經濟、社會和政治撕裂狀態暴露無遺。經濟方面，低收入階層受沖擊的程度明顯高于高收入階層，前者的失業率大致是后者的3倍。在復工復產過程中，前者也明顯較慢。截至2020年10月中旬，美國全國就業率已經恢復到疫情之前的94%（-6%），但高收入階層就業率增加了1.2%，低收入階層卻減少了20%。

從社會方面來看，首先是疫情感染率和致死率方面的族群差異，就全美國而言，白人新冠致死率最低，黑人是白人的3.8倍。非裔的新冠致死率明顯高于所在州（或城市）的人口占比，兩者的差值在芝加哥、密爾沃基、路易斯安納等地區高達40個百分點。教育方面，教育程度低的人群失業率更高，并且，在社交隔離期間，接受較低質量教育的人受到的負面影響也更大。疫情沖擊暴露了美國社會安全網的嚴重缺陷，也增強了人們對于大政府，以及擴大政府支持的醫療保健和失業保險計劃的偏好。如同個人保險一樣，社會安全網也只有在社會面臨負面沖擊的時候才能體現出價值。

政治方面，疫情防控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根據聯邦和州憲法，疫情防控的關鍵決策在州級行政機關，州長有較大自主權。研究發現，與老年居民比例、擁有大學學歷的人口比例、經濟的健康狀況或醫院重癥監護病床的供應等指標相比，州長所在的黨派是盡早采取社交隔離政策的最重要預測因素。共和黨州長宣布社交隔離的時間大約要比民主黨州長晚2天。如果沒有任何干預措施，確診病例倍增的時間為3天，反之則為9天。以要求佩戴口罩為例，在17個不強制要求居民戴口罩的州中，除了夏威夷以外，其他州的州長都是共和黨人;而在33個強制要求戴口罩的州中，共和黨州平均比民主黨州晚30天執行。鑒于社交隔離對于防控疫情的重要性，黨派政治或許是美國糟糕表現的最重要的主觀原因。

新冠的政治背后，是這場自然實驗所揭示出來的美國的階級分化和階層對立——不平等。一個完整的敘述是，經濟與社會地位的不平等使得不同群體在新冠的沖擊面前顯示出了不同程度的脆弱性，而涇渭分明的黨派政治和選民意識形態不僅沒有成為粘合劑，反而成為階級分裂的終極推手。

抗擊疫情是拜登上任后的頭等大事。拜登承諾，在執政百日之內控制疫情。但是，拜登的目的不只是快速消滅病毒，安全復工復產，而是以此為契機，推動社會保障、教育、執法和移民等問題的改革，重塑政府、企業與家庭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同大蕭條之于小羅斯福一般，新冠疫情的沖擊反倒是給了拜登政府改革的“良機”。對新冠疫情的認知無疑有助于拜登新政的實施，但考慮到共和黨在本次國會換屆選舉中縮小了眾議院席位差異，黨派政治或成為拜登新政的“攔路虎”。

拜登的考題是：如何在一個經濟、種族、文化和教育等多種因素決定的階級極端分化的美國，用一套中左的施政綱領來凝聚共識和重建民主秩序，其關鍵在于扭轉兩極分化的趨勢，夯實中產階級基礎，提升社會向上的垂直流動性。因為，沒有經濟自由就沒有政治自由和社會正義，也就不能反映真正的民主。與特朗普政府相比，拜登政府的重點，或將從強調國家安全向強調個體權利轉變，尤其是勞動階層和中產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