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旅游記”

_呂慈航

來了一次，還想再來第二、第三次的想法并不罕見，因此人來人往，永遠都“走”不夠。

去北京故宮博物院的次數越多，就只會越清楚地認識一個事實——真是“走”不完，“踏”不盡，“逛”不夠。

且不說還有眾多屋舍殿堂沒有開放，也仍有數以萬計的藏品從未重見天日，光是現有的宮殿與展品，就可以演繹出無數展覽策劃，也許同一件藏品，同一個地方，懷著不同的期待，選擇不同的視角，就是常來常新，常看常新。這樣的體驗，若不是故宮博物院這類從現有的遺址或古建筑上建成的博物館，恐怕很難達成。

這并不是說，不是如此建成的博物館就要稍遜一籌。每一座盡心盡力，履行保護文物、科普文化職責的博物館都值得尊敬，但在這基本需求之上，人的追求總是多樣化的，因此與景點不分家的博物館就體現出了得天獨厚的優勢。同時，這對于文物的管理與保護也大有禆益——得以從漫長時光中留存至今的珍貴文物，大多如同劫后余生，脆弱易碎，在它們所處的遺址或古建筑之上建成收藏的博物館，省去了不少無謂的顛簸跋涉，自然也就避免了更多缺損破碎的風險。

因此，除了北京的故宮博物院，還有沈陽故宮博物院、承德避暑山莊、秦始皇陵、河南安陽殷墟博物館等等，皆是既成景點也成博物館的知名成功案例。因此這也成了一種行之有效的思路——讓景點成為博物館以進一步提升社會地位與價值，或者借由建造博物館，讓原本未能輕易為大眾所熟知的遺址或古建筑能被更多人知曉，拉近與公眾的距離，進而實現更好的保護與普及手段。江蘇省徐州市建起的漢文化景區博物館，主體是楚王陵地宮陳列館，也就是在“依山為陵，鑿石為藏”的獅子山楚王墓的地形基礎上，用網架鋼結構建起漢式屋頂保護陵墓建筑。而獅子山西麓的漢兵馬俑博物館與水下兵馬俑博物館則是繼西安秦始皇陵兵馬俑后，兵馬俑的又一驚世發現——既有全國唯一一處軍陣保存完好的漢代兵馬俑群，也有全國唯一一座水下兵馬俑館，高檔土墻與青灰色桷斗形建筑貼合了漢代建筑的特征，也與周邊環境相協調。作為知名景點之一，自然就讓兵馬俑對大眾來說不再遙遠，同理，若是對此有所好奇，也就有了便捷可行的了解渠道。

當然，如果并不喜歡陵墓遺址的氛圍，或者也并不想在各個展廳走馬觀花，各色園林博物館就是很好的選擇——蘇州園林博物館是中國第一座園林專題博物館，直接依托拙政園住宅區于1992年秋天建成開放，如今的新館也在拙政園西側。江南園林文化是一絕，尤以吳中之地為最，蘇州園林博物館堪為蘇州園林教科書，在有限的園區空間內，“于咫尺之內再造乾坤”，將蘇州園林的歷史、要素、工藝等等諸多方面全盤托出，展品也不再只是常識里被封存于玻璃展柜之后的各種物件，天井花窗、雕梁畫棟、盆栽花草，無一不是景，也無一不是展品。置身其中，無論是情操的陶冶，還是知識的汲取，都將是全方位、無死角的效果。來了一次，還想再來第二、第三次的想法并不罕見，因此人來人往，永遠都“走”不夠。

不過，當景點與博物館的效能相結合，也就意味著保護工作是一個更大的工程。不同于一般博物館只需考慮展廳、展柜與倉庫的安保，博物館建筑的每一個細節都會成為保護對象，任何有意或無意的觸摸碰撞都可能是后患無窮的安全事故。若是已然成了熱門或“網紅”打卡地，巨大的影響之下，暴漲的人流讓安全隱患持續升級。當《甄嬛傳》熱播時，故宮博物院也積極跟進，借“熹妃”熱度做起乾隆皇帝之母的主題展廳與展覽，然而《如懿傳》開播第一集，乾隆皇帝踩著大殿前臺階正中的浮雕穩步“上朝”，故宮博物院的回應就是火速公告辟謠——“清代皇帝并不會像某劇一樣，踩著浮雕上朝”。

畢竟在“正劇”的標榜下，若出現模仿者真的這么踩了故宮的浮雕，恐怕就是故宮文物保護工作者的噩夢了。當博物館實現了景點式升級，如何與社會主流保持合理有效的距離與共榮，就更是個繞不過去的，需要慎重考量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