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初心

一

杜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與潘柏銘之間有了距離。

這距離也許是來自于日常的瑣碎和柴米油鹽，也許是在把60平方米的房子換成了160 平方米的房子后，也許是起始于女兒報興趣班時產生的分歧，也許是因為他們好久都沒再稱呼彼此“親愛的”了。

杜蘭起初并不在意，誰過日子沒有分歧?誰的婚姻沒有瓶頸期?最后不都是熬過來了嗎?只是，近日來，冷戰進一步升級，兩個人已經分居大半個月。吵架的起因是因為潘柏銘升了職，可杜蘭居然是從大學班級微信群里得知的消息。

潘柏銘到家剛坐穩，她便黑著一張臉：“原來這么多年，我竟是一個連普通同學都不如的外人?！?/p>

潘柏銘像是習慣了這陣勢：“我早就發過朋友圈了，你沒看見怪誰?”

“你還有理了是吧?這種事難道你不應該親口告訴我嗎?你是在和手機過日子還是和我過?”杜蘭氣呼呼地說著，居高臨下地看著潘柏銘。

潘柏銘瞟了她一眼：“你還知道是和我過?我還想問問你是和我過還是和你那永遠談不完的生意過?！?/p>

杜蘭覺得委屈。這些年來潘柏銘每天在辦公室看報紙喝茶水，哪里知道她凌晨便去服裝批發市場進貨的辛苦，160 平方米的房子，差不多都是她一個人掙來的。

二

兩人尚未破冰，家里卻來了客人。大學同學于蔓和她老公要來拜訪他們。當年的這4 人絕對是系花系草級別，兩兩配對成功后，更成了工商管理系的一段佳話。

于蔓盡管風塵仆仆依然擋不住春風得意的笑容，剛一碰面，她就拉著杜蘭說個不停。說話間，于蔓的餐盤里已被她的老公堆成一座小山，她嗔怪道：“和你說過了，自己多吃點，別凈顧著給我夾，你看我都胖成什么樣了?！笨伤粚櫮绲男腋Ｒ缬谘员怼?/p>

杜蘭正在心里暗自羨慕，潘柏銘已把自己還未動筷的餐盤放在了她面前：“你平時只喜歡吃青菜，這一餐聽我的，試試葷素搭配。”

杜蘭順手把潘柏銘的杯中酒換成了果汁：“那你也聽我的。”

于蔓在一旁嚷嚷：“好了好了，你倆一會兒回家膩歪去。結婚都這么久了，還這么恩愛，真是羨慕死我們啊?！?/p>

杜蘭聽見于蔓這么說，竟覺得有些委屈，她的眼淚竟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趕緊起身去了洗手間。

于蔓跟了出來：“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杜蘭眼淚還是止不住，哽咽地說道：“我很羨慕你們，其實我和潘柏銘感情沒那么好，他升職的事，我還是聽別人說的。我為了這個家付出那么多，沒想到他還是不理解?！?/p>

于蔓說道：“你想想，在你們家只有你付出了嗎?潘柏銘為你們家付出的不多嗎?這么多年你能安心發展你的事業，背后沒有潘柏銘的付出嗎?”

三

一直以來，杜蘭都覺得自己對這個家的付出比潘柏銘多。剛畢業那年，兩人一起報考公務員，潘柏銘被錄用，杜蘭落了榜，之后她打過幾份工，賺足了管理經驗，女兒剛過完百天，她便投入了商海。

創業雖然辛苦，可存折上與日俱增的數字卻是對杜蘭最大的鼓勵，潘柏銘便自告奮勇地做起了家庭主夫：家里的一切日常，女兒的接送和課余安排，4 位老人的生活瑣事，3 個家庭的所有事務，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杜蘭一直覺得自己打拼創業很辛苦，買房買車的大部分錢都是她掙來的，她一度用有形的東西去衡量付出的價值，所以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在無視潘柏銘的用心經營和無法計量的付出。

那天，在人來人往的車站，杜蘭和于蔓說著告別的話，那些竊竊私語如今想起來格外清醒，也分外溫存。

“婚姻里最可怕的，是人心開始變得懶惰：懶得心動、懶得解釋、懶得溝通、懶得經營……也許你會說自己累，沒有心情，可愛他應該是日常，關心他理應成為習慣，你問問自己，是否還保有戀愛時的那顆初心?”

杜蘭忽然意識到，潘柏銘所付出的一切，是如此的穩固而踏實。而她，卻在婚姻里越發倦怠。

那天她早早回了家，鉆進了廚房。砂鍋里番茄燉牛尾的香氣很快溢出來，這是潘柏銘最愛吃的一道菜，自從搬進這間大房子，她卻再也沒為他做過。

杜蘭撥通了潘柏銘的號碼：“親愛的，等你回家吃飯?！甭犕怖锖芸靷鱽碛鋹偟幕貞?，他低沉而爽朗地笑了：“遵命，馬上回家。”

杜蘭看向窗外，明明是初冬時節，可她宛若看見了冰雪的消融。她脫下寬松的家居服，換上了一條真絲睡裙，海藻般的長發散至腰間，覆蓋住玲瓏有致的曲線，打開唱機，放一首戀愛時經常聽的歌。

這一刻，那顆休眠已久的初心，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