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新疆蒙古族救濟探微

郭瑞鵬

（山東省菏澤第一中學 山東 菏澤274000）

[內容提要] 民國伊始，新疆蒙古族因天災人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此時，對蒙古族的救濟由面向牧民為主開始轉變為救濟牧民、王公、喇嘛并舉。在歷屆新疆省政府的漸行幫扶之下，救濟的內容呈現多元化特點，滲入到政治、經濟、文化教育諸領域。救濟的特點雖有民國時代局限性的烙印，但整體呈現近代化氣息。

1912年2月12日，伴隨宣統帝的退位，清王朝宣告覆亡，但新疆蒙古族卻沒有迎來臨時政府帶給他們的“民主”和“共和”愿景。伴隨而來的是政局動蕩不穩、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牧民貧困愈演愈烈，王公和喇嘛因政權更迭、兵荒馬亂，待遇也大不如前。出于穩定人心、鞏固統治的考量，新疆省地方當局開始面向蒙古族各階層進行有目的的救濟，此舉從時局而言，維護了當時的政治穩定；從歷史進程而言，是近代化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方面的一次重要體現。鑒于學術界對新疆蒙古族救濟研究成果甚微，筆者主要借助《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和《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兩部檔案嘗試考證。

一、對蒙古族牧民的救濟

楊增新統治新疆時期，對牧民主要以安撫為主，多采用豁免稅賦兼靈活多元的方式。在焉耆土爾扈特部落地區，民國九年（1920年），焉耆縣知事鄭聯鵬向省政府報稱：“開都河環繞縣治附近人民千余戶，農田一萬數千畝，因天雨山洪暴漲，水量增大，終成澤國，哀鴻遍野，饑寒交迫，請撥小麥380石救濟?！雹購埓筌姡骸缎陆L暴七十年》（第2冊），臺灣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939～940頁。楊增新將這次天災報給了當時的北洋政府，最終將農稅等在“十一年（1922年）七月十三日準予一切豁免。”①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第2冊），臺灣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939頁。1924年10月11日，在新和碩特部落聚居地區，鎮國公達木鼎策德恩呈報：“竊查本年田禾歉收，食糧缺乏，茲擬派人由古城購買米面，隨帶駱駝五十余只以及應用物件俱全。懇請賞發免稅護照一紙”。②《達木鼎策德恩為懇請發給免稅護照事致省政府的呈》[1924年10月11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43頁。新疆政府在1924 年11 月13 日回復：“除飭科照繕護照一張，隨文附發應用外，一俟事畢”。③《省政府就準發免稅護照事給達木鼎策德恩的照復》[1924年11月13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243頁。除了因自然災害對農業進行減稅免稅外，楊增新還引導人民開墾荒地、興辦商業，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社會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

金樹仁統治時期，新疆社會各種矛盾空前加劇，加之統治時間短暫，所以整體救濟效果不明顯。1931年8月24日，鑒于馬仲英入疆所帶來的動蕩，新土爾扈特部落盟長察克德爾車林呈請金樹仁：“竊查敝爵所屬窮苦蒙民二百余家，散住各處，與人服苦，牧放牲畜為生計數甚多。擬懇督帥鑒核，恩準將住迪化南山、孚遠三臺、古城等處戶家服苦蒙民收回牧中……惟查該民等貧寒，達于極點，無力遷往，仰懇督帥垂情格外準予核發招募費數百兩，俾資散發而便搬移，實為恩便。”④《察克德爾車林為請撥發貧苦牧民遷移事致金樹仁的呈》，[1931年8月24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58頁。但金樹仁自始至終沒有給予回復。

盛世才號稱“新疆王”，其主政新疆時，對蒙古族牧民的救濟體現在以下方面：減免田賦、春耕貸款；安插流民、鼓勵牧民墾荒；妥善安置難民、開始教育救濟。

減免田賦、春耕貸款。1936年2月，和碩特右旗致電省政府：“緣因于民國二十二年（1933年）焉耆失守，被匪擾亂，各族均受搶殺。當際和部蒙民受其擾害搶殺者很多，惟右旗輔國公部屬蒙民受害最烈。舊有積蓄、牲畜被匪全行搶劫，猶如席卷?！┵n賞準派員調查右旗所屬牧民生活經濟情形，恩準三年內豁免征收各項稅款銀兩?！雹荨逗痛T特右旗為請豁免三年牧稅事致省政府的公稟》，[1936年2月29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61頁。當年3月26日，督辦盛世才批復：“等情到署，查此案事關稅務，除牌批外，相應咨請貴府查照飭遵為荷?！雹蕖抖睫k公署為和碩特右旗呈請豁免三年牧稅事給省政府的咨》，[1936年3月26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62頁。為了體現“八大宣言”中“實施農村救濟”這一內容要求，省政府從民國26年（1937年）開始，多次召開春耕貸款委員會會議，均把農業貸款列入農業建設計劃。1940年，和靖縣順應省政府要求，著手擴大春耕，“供借小麥陸拾萬柒仟斤，耕牛玖拾肆雙。所有牛、麥照當地市價，估計小麥每百斤大洋玖元，共洋陸仟四百叁拾元。耕牛每頭估洋玖拾元，共洋捌仟肆佰陸拾?！雹摺逗途缚h政府就春耕貸款一事致省府等的電》，[1940年2月27日]，吐娜主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16頁。在所需貸款統計完畢，最終形成執行方案后，盛世才令“應由財、建兩廳合辦，飭遵仰各遵照?！雹唷妒⒍睫k等就撥借和靖縣貸款給財政廳、建設廳、和靖縣政府等的代電》，[1940年3月6日]，吐娜主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17頁。

安插流民、鼓勵牧民墾荒。1936 年5 月，新土爾扈特盟長察克德爾車林言：“敝牧自二十三年（1934年）因避匪患由北塔山逃難散居于奇臺一帶，蒙政府加恩招撫，飭由敝爵率同牧眾前往焉耆滿汗王屬地住牧。彼時稍有余力者八十余家隨同赴焉，其無衣食、貧寒不堪者二百一十三家，均流落于奇、孚、昌、綏、迪、阜各縣地方。為人傭工者有之，沿門乞討者亦有之，甚至饑寒交加尸填溝壑者亦有之?！橛心仙?、頭屯河、小渠子、謝家溝地方居民稀少，草場豐廣，應請撥給敝牧安插民眾，以免流離失所。”①《察克德爾車林為請撥款救濟難民事致省政府的呈》，[1936年5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66頁。5 月15 日，省政府主席李溶“決議準發救濟銀貳百壹拾叁萬兩，并令催該牧民眾分住之各該縣，遵照前令，設法安插具報?！雹凇妒≌蜏蕮芫葷畎膊迥撩袷陆o督辦公署等的代電》，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1936年5月15日]，《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67頁。為解決牧民“向來業牧，不知耕墾，以致沃野荒蕪，日食不繼，而漸逞貧困之狀”的問題，以盛世才為首的督辦公署在給民政廳等部門的代電中提出要建立蒙古土地問題討論委員會，而國民政府治疆期間，恭盟長更是向省政府提出：“恩準賜貸春耕籽種小麥二百石，俾便播耘而蘇民困?！雹邸豆碎L致省政府請貸給蒙民籽種的呈文》，[1949年2月20日]，吐娜主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49頁。

妥善安置難民、開始教育救濟。經歷馬仲英入疆等動亂，新疆蒙古族部分人口遷往甘肅省安西、玉門、敦煌及蒙古國，以此避亂。國民政府統治新疆后，開始“恩予按人撥給途費，并責成沿途各縣按站充分供給人畜給養及運輸工具和由各部落內派員前往率領，”④《達瓦等為請接返避亂逃亡甘肅安西等地蒙民事致省政府的代電》，[1948年3月9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89頁。最后由北疆牧民生計改善委員會主任委員趙劍鋒決議：“計擬定該等每人每日發給膳費省幣二十萬元，由該等自行購買，暫顧眉急。先按二十日計算，統共需洋九千六百萬元?！雹荨侗苯撩裆嫺纳莆瘑T會為請撥款救濟逃難蒙民事致省政府的呈》，[1948年10月18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91頁。近代以來，蒙古族文化教育水平偏低，經費投入較少。張治中曾給蔣介石呈報：“所需（教育）經費，概由省庫撥發……盡量增設國民學校，以普及蒙族之國民教育，”⑥《西北軍政長官公署就烏靜斌治蒙方略及該地蒙族現況致國民政府的呈》，[1946年5月6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88頁。著手進行教育救濟。

二、對蒙古族王公和喇嘛的救濟

袁世凱曾在《關于滿蒙回藏各族待遇之條件》中規定：“王公世爵概仍其舊?！雹摺缎y政紀》卷70，中華書局影印本，1987年，第1296頁。楊增新基本延續了北洋政府的民族優待政策。如1918年12月17日，蒙藏院總裁貢桑諾爾布將達木鼎策德恩封鎮國公無案可稽一事呈報給楊增新，楊增新隨即做出決定：“惟該公當求附新疆之初，即以鎮國公名義輸誠請俸，本省長為綏輯蒙旗起見，從優發給鎮國公俸銀?！雹唷妒≌疄檎埲詫⑦_木鼎策恩晉封為輔國公事給蒙藏院的咨及給該公的照復》，[1920年4月20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檔案局、中國社會科學院邊疆史地研究中心、《新疆通史》編撰委員會編：《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6頁。民國初期，喇嘛所享受的待遇和特權也是很高的。“贊成共和來京納貢，暨于國家或地方有功績者，均由蒙藏院核請封獎，”⑨張大軍：《新疆風暴七十年》（第2冊），臺灣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740頁。提供特定場所，“廟名為黃廟、堪布為托音、濟綽爾為二托音?！比绻N土地、蓄養牲畜、安居度日，相當程度上還可以免征賦稅。

對喇嘛的救濟始于楊增新統治的中后期，貫穿于楊增新、金樹仁、盛世才和國民政府時期。1925年11月20日，新土爾扈特轄內喇嘛以“時局不寧，被外蒙騷擾，日夜惶恐，未能照常耕種稼穡。雖有少許種植，亦荒蕪殆盡，并將廟內素日所有財產等物均被外蒙搶劫，充為軍用之費，牲畜食糧等項亦被外蒙全行索取，作為軍中食用之需?，F在喇嘛等度日艱難，饑寒交迫。香火之費、誦經之需實屬無處借貸”為由，請求楊增新救助。1926年1月12日，楊增新批復道：“本省長兼督辦惦念所屬喇嘛廟喇嘛等之生計困窘，由公家勉為致送官票銀四百兩，作為該喇嘛廟誦經之費?！雹佟妒≌蛽嵝衾锸陆o瑪克蘇爾札布的照復及給財政廳的訓令》，[1926年1月12日]，《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57頁。

盛世才統治新疆之后，救濟蒙古王公漸行出現，于是出現救濟喇嘛和救濟王公并存的局面。1936年，烏蘇巴音溝喇嘛札薩克呈請核發本年春、夏、秋三季食糧，省財政廳廳長胡壽康經過核實，回復：“查本年春、夏、秋三季共應領市斗小麥壹百五拾石，每石照市價合銀壹萬五千兩，共合銀貳拾五萬兩，已經該喇嘛照數領完?！雹凇敦斦d為承化寺給養食糧已折銀核發事致省政府的呈》，[1936年11月14日]，《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367頁。此時，“蒙古王公俸銀微薄，或被拖欠兩三年之久常有發生，一些王公甚至被遺忘而無俸銀，加之政府取消攤派制度，致使蒙古王公常常處于生活拮據境地，”③娜拉：《清末民國時期新疆游牧社會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年，第77頁。以1937 年3 月16日，烏靜彬將救濟名單“呈請政府設法救濟，或予以相當名義，俾月俸所得足以維持生活，藉以優待”。僅隔9日，省政府回復：“江布道爾濟等七名擬聘為顧問，月給待遇各國幣貳拾五萬元。帕吾克等八員擬聘為參議，月給待遇各國幣貳拾萬元。均自四月一日起支?！雹堋妒≌徒o予焉耆區各蒙古王公虛職事的擬辦簽》，[1937年3月25日]，《近代新疆蒙古歷史檔案》，新疆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52頁。

國民政府治疆期間，新疆政局更加不穩定，王公和喇嘛的生活每況愈下。滿汗王深受盛世才的摧殘，身體殘廢，王府幾乎傾家蕩產。省商業銀行總經理白文昱表示：“擬請先借新幣二千萬元，以作漢〈汗〉王旅費與醫藥之資”，最終“款項已由貴縣長烏靜彬在迪化如數借出。”⑤《白行長就烏縣長給滿汗王看病的款已借到致和靖縣政府的電》，[1948年1月20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77頁。同期，舊土爾扈特右旗輔國公恭巴因“一家十數口三餐不繼，幾成餓殍，情實可憐，蒙民雖不時周濟，實屬杯水車薪，”⑥《恭盟長就救濟王公事宜致省包主席的呈文》，[1949年3月24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85頁。盟長（即恭本待吉提）鑒于政府“有津貼王公之舉”，所以代為申請救濟。至于喇嘛生活更是困難，面臨凍餒之虞，和靖縣參議會1948年5月15日就給焉耆專員左曙萍致電，希望“轉請救濟”。宋希濂總司令將所救濟的名單與面、茶等救濟物品名單轉給省社會處，詳見下表。⑦《宋總司令就救濟和靖喇嘛致省社會處的函》，[1948年5月15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80頁。

針對這265名喇嘛的救濟需求，時任迪化西北行轅主任的張治中要求：“轉飭社會處籌撥麥面五萬三千七百斤、茶葉四千七百七十兩，會同該部前往和靖救濟窮困喇嘛?！雹唷稄堉魅尉途葷途咐镏伦髮T的復電》，[1948年6月7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84頁。時年和靖縣斜米爾安建兩庫連喇嘛最貧窮，請求繼續得到救濟，張治中同樣表示“已轉飭社會處妥為辦理矣轉復?！雹佟稄堉魅沃码娮髮T已令社會處辦理救濟喇嘛》，[1948年8月31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85頁。

表2 救濟名單與物品表②庫連即寺廟，亦指喇嘛廟。

三、對新疆蒙古族救濟的評價

通過救濟內容的爬梳，可以看出民國時期救濟較清王朝的封建傳統救濟已有諸多亮點。但也因當時新疆政治的黑暗等諸多因素，使得救濟效果不甚明顯。

第一，救濟形式與措施具有多元化特點。措施方面，從楊增新最早進行豁免稅賦，到盛世才執政后的減免田賦、春耕貸款，這期間因財力困難，也著手安插流民、鼓勵牧民墾荒，引導牧民自食其力，擺脫困境。并且切實妥善安置難民，讓難民有一定的歸屬感。這一系列的措施既有傳統的救濟方式，也有民國多元化的救濟新形式。而從救濟的主體和形式上分析，對新疆蒙古族的救濟涉及的不僅僅有傳統的救助對象牧民，更是深入到王公與有特權的喇嘛階層，救濟面之廣，為前所未有，也折射出民國政局的不穩定與動蕩。

第二，救濟的成效而言，對喇嘛、王公的救濟較對牧民的救濟，速度快且效率高。如1948 年2 月23日和靖縣政府提出：“孤貧給養迄未領到，貧民嗷嗷，終日饒舌，當即函請焉耆救濟院核發”，但焉耆縣救濟院的回復竟是：“查孤貧給養之發給，自去年五月至十一月間，若按敝院規定，早已發清，但在斯期中，敝院人事幾經更動，究竟前任何、崔兩院長如何處理貧民給養，敝院刻下無案可稽。”③《焉耆縣救濟院就貧民給養致和靖縣的代電》，[1948年4月2日]，《民國新疆焉耆地區蒙古族檔案選編》，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179頁。由此可見，對牧民的這次救濟不了了之。由前可知，對喇嘛的救濟就非常奏效。連所在寺廟位置、喇嘛人數、月需求量都要詳細備案，并且在貧困喇嘛再次提出需要救濟時，張治中也盡量滿足。再從時間角度分析，從宋希濂1948年5月15日致電省社會處，到1948年8月31日，前后三個月，至少救濟了兩批喇嘛，在民國時期效率可見一斑。

第三，救濟體現為政府機構與民間自救的結合，但主要體現為政府的救濟。從救助機構來看：上到省政府機構，在盛世才時主要是省民政廳，到國民政府統治時期，則改為省社會處；下到地方，主要是縣區救濟院。盛世才第二期三年計劃中指出：“按實際之需要，各區勢須增設救濟院，而各縣亦應盡可能調查孤貧與收容或發給食糧以安老弱，使救濟事業更加普遍?！雹購埓筌姡骸缎陆L暴七十年》（第8冊），臺灣蘭溪出版社有限公司，1980年，第4368頁。在蒙古族居住地區也曾設立救濟院，如1944 年設立焉耆縣救濟院。這期間牧民自救也開始起步。前文恭盟長給包爾漢呈文時提到“蒙民雖不時救濟，實屬杯水車薪”。所以，當時主要是省政府救濟機構與地方救濟機構的有機結合，但民間救濟所占比重微乎其微。

第四，就救濟的實質而言，主要是迎合歷屆新疆省政府的統治。通過分析，我們得知，對喇嘛的救濟速度快且效率高，這也是為了維護國民政府在新疆的統治。如伊犁事變后，在和靖縣有這樣的記載：“竊職縣于三月間有小喇嘛三人兼夜潛逃，方頃據斜米爾鄉長左德普報稱，安建庫連蘇木后有蒙民及喇嘛逃往大山之企圖，查其原因該蒙民家屬多在大山，并因安建庫連喇嘛缺乏食糧、差役繁重，生活尚無法維持?！睋丝芍?，為防止喇嘛脫離省政府的統治，所以，國民政府對他們的救濟比對蒙古族牧民的救濟更有效果。所以，也充分驗證“真正有效的救荒政策，從根本上說，在過去階級社會的任何時代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雹卩囃兀骸吨袊然氖贰罚錆h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330頁。

最后，從整體而論，與清朝相比，民國時期對新疆蒙古族救濟是有一定進步意義的。具體而言，一方面，緩和了當時新疆的社會矛盾，維護了社會穩定。前文所述，對因避亂逃亡甘肅安西蒙古族牧民的安置，有利于人心的思歸，自然促進新疆的安穩。當然，類似措施也客觀促進蒙古族民眾為維護新疆穩定不懈奮斗。如在金樹仁統治后期，馬仲英入疆導致一系列戰亂危機，此時蒙古族騎兵主動奮起抵抗，這種不畏生死的守疆護疆意識得到充分彰顯，為新疆穩定作出了卓越貢獻。另一方面，救濟過程所體現的近代氣息漸濃。從楊增新最早的減免稅賦，到盛世才和國民政府時期鼓勵墾荒及安插流民等措施，均從經濟層面促進蒙古族居住地區的土地開發與經濟建設，為擺脫當時落后的精神面貌提供根本動力，從而有利于新疆經濟近代化進程的加速；開展教育救濟，有利于擺脫落后腐朽的舊習俗舊文化，促進文化教育近代化的到來；而通過教育和經濟的近代化，一定程度上沖擊了腐朽的不合理舊制度舊體系，最終促進政治的民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