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超,楊麗華
(寧波大學商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推進貿易強國建設”,貿易利益的提升是實施貿易強國戰略的落腳點之一。2013 年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了“一帶一路”倡議為我國實現貿易利益的多元化和安全性提供了可能。隨著國際分工的拓展和深化,全球價值鏈分工成為國際分工的主流趨勢。雖然全球價值鏈分工帶來各種各樣的貿易利益,但國際上對貿易利益的統計卻較為鮮見,歸根結底是如何科學地界定和衡量貿易利益。全球價值鏈研究的深入為該問題的解決提供了新的思路和視角。
鑒于此,本文將圍繞著“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與合作是否對中國的貿易利益產生影響,以及如何產生影響展開研究,以期實現兩方面的貢獻:第一,基于全球價值鏈的視角梳理和描述“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第二,探究“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對中國貿易利益的影響程度和路徑。
針對本文的研究主題可以從兩個方面對已有文獻進行梳理,第一類是研究貿易利益的度量及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二是各國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相關研究。
當前國際貿易的參與主體大都為中間產品而非最終產品,基于全球價值鏈的視角下貿易利益不應用一國的貿易規模衡量,而應當是商品中由本國的要素稟賦創造的價值部分。Koopman(2012)開始提出完整的增加值出口測算框架,將一國的出口按照來源進行劃分,出口的增加值可以分為國內增加值和國外增加值兩部分,稱為KPWW 方法。王直等(2015)[1]基于雙邊投入產出模型,將雙邊貿易流量分解為各途徑的國內外增加值及純重復計算部分,能夠準確的對各國的出口利益進行分解剖析。江希和劉似臣(2014)[2]在中美貿易利益影響因素的實證研究中,發現在長期垂直專業化程度對貿易利益的影響高于勞動生產率、規模經濟,而短期影響程度恰好相反。Kummritz 等(2017)[3]考察了基礎設施建設、貿易便利化程度、人力資本質量、營商環境等基礎性和制度性因素在促進貿易利益提升過程中起到的作用。
孫銘壕等(2019)[4]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位勢進行分析,發現各國產業優勢不同,在全球價值鏈生產體系中所承擔的任務和環節互補性強。孫慧和劉媛媛(2016)[5]通過對絲綢之路經濟帶沿線國家經濟發展現狀進行分析,認為絲綢之路經濟帶在全球價值鏈中處于低端位置,沿線各國的發展模式呈現出“雁型模式”,其中,中國扮演著“領頭雁”的作用。
本文與以往研究的不同之處在于:通過構建“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指標,考察了“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水平以及與中國出口貿易利益的關聯狀況,相關的實證研究為探索貿易利益的影響因素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和思路。
“一帶一路”國家通過向全球提供中間品的方式前向參與到全球價值鏈中。中國進口來自“一帶一路”國家的中間品對本國出口利益會產生諸多影響。從“正面效應”的角度,企業可以進口更便宜的國外投入品代替國內投入品(Bas 和Strauss-Kahn,2015)[6]從而降低了企業的生產成本,提升了貿易獲利能力。進口中間品種類的增加將使得國內的生產成本降低,國內企業的生產率將獲得內生性增長,提升了開發新產品的能力,增強了企業在貿易中的產品議價能力。高質量的中間品進口生產的產品質量更高,企業通過引進高質量進口中間品獲得了“技術溢出”效應,學習和吸收他國產品生產的先進技術,提升了本國產品生產的生產效率。
“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對中國產生影響可以通過進口、出口中間產品兩個渠道。中國出口規模的擴張也有助于推動國內產業更好的發揮比較優勢,調整要素的投入結構,提升生產技術水平,降低生產成本,形成“規模效應”,實現規模經濟。“一帶一路”國家以進口大量中間產品,滿足國內生產需要的方式后向參與到全球價值鏈分工中,各國在全球范圍內進口中間產品,其中來自國外的高質量、技術水平的中間品,將促進國內增加研發的投入以提升生產效率、出口產品質量,由此提出:
假說1:“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促進中國的出口貿易利益提升。
假說2:“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價值鏈促進了中國國內生產效率的提升,從而提升了中國的貿易利益。
“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同樣可以為他國提供大量的中間品,中國相同生產環節、技術水平的產品生產可能受到他國“競爭效應”的影響。部分產品貿易存在的不平等關稅稅率以及受益于中國自身“規模經濟”所帶來的產業鏈、供應鏈紅利,中國有可能將更多的生產環節留在國內。同時,隨著本國與技術前沿國技術水平差距的縮小,進口所帶來的生產效率的提升將逐漸縮小,國內中間品價格的降低和質量的提升將使得國內中間品對國外中間品發揮替代效應。使用更多的國內中間產品將提升貿易出口獲利水平,由此提出:
假設3:“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促進了中國中間產品的生產,從而提升了出口貿易利益。
為了分析“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對中國出口利益的影響,本文設定實證研究模型如下:

其中,下標i 表示中國出口的“一帶一路”國家,j表示產業,t 表示年份,DVA 表示中國國內的增加值出口,par 可分為“一帶一路”國家的前向、后向參與度,X 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包括資本勞動比率(KLRijt)、資本報酬比率(CAPijt)、雇員報酬比率(COMPijt)、政府治理指數(GIit)、貨幣自由度(MFit)、投資自由度(INFit)、貿易便利化指數(ETIit)等,Iij表示“一帶一路”國家行業層面的固定效應,εijt為隨機擾動項,α、β、γ 為隨機擾動項。
本文在計算出口增加值和全球價值鏈參與度時,主要使用的數據是世界投入產出表(WIOD)中的世界投入產出表(WIOT)。該數據庫涵蓋了43 個經濟體、56 個產業。將其中包含的經濟體和在“中國一帶一路網”中與中國簽訂共建“一帶一路”合作文件的國家相匹配,最終得到本文所需的22 個國家樣本。控制變量中,KLR 用單位就業人數的總固定資本形成量表示,資本報酬比率用中國該部門和“一帶一路”國家該部門資本補償的比值表示。雇員報酬比用中國該部門和“一帶一路”國家該部門員工薪酬比表示。以上變量均來自WIOD 中的社會經濟賬戶。貿易便利化指數ETI 來自世界經濟論壇,本文將中國與貿易國的便利化指數加和求平均反映兩者之間的貿易環境。政府治理GI、貨幣自由度MF、投資自由度INF 來自美國傳統基金會《經濟自由度年報》,處理方法與貿易便利化指數的相同。
被解釋變量貿易利益的測度,本文基于Wang等(2013)[7]提出的貿易增加值分解框架,對s 國出口到r 國的總出口進行分解,最終得到出口中包含的國內價值部分。關于核心解釋變量,本文從前向、后向兩個方面來構建全球價值鏈參與度:

前向GVC 參與度用一國某部門創造的包含在中間品和中間服務出口中的增加值,它是與非增加值來源國行為有關的國內增加值,反映了為全球生產提供中間品的能力。后向參與度包含的不僅僅是體現在中間產品進口的國外增加值,反映了國外產品要素參與到進口國最終產品的生產的水平,也反映了國內的要素通過國際貿易返回國內滿足國內最終產品的生產需求的水平。
在基準回歸前,為保證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進行了方差膨脹因子檢驗(VIF)結果表明最大的VIF為6.05,且VIF 的均值為2.52,遠小于10,故可以排除多重共線性對模型回歸結果的影響。表1 報告了“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對中國出口增加值的影響。從列(1)可以看出,“一帶一路”前向參與全球價值鏈促進了中國出口增加值的提升,回歸系數為0.028 3。表明“一帶一路”國家提供中間品能力的提升對中國出口獲利能力起到了促進作用。第(2)列顯示,后向參與對中國出口增加值的回歸系數為0.853,提升作用要強于前向參與。
上述研究表明,“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顯著地促進了中國出口增加值的提升[8]。為進一步探究“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分工如何促進中國出口增加值提升的,本文使用中介效應模型對可能存在的影響渠道進行了檢驗,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選取行業層面全要素生產率和中間產品內向化指標作為中介變量進行了檢驗。

表1 基準回歸結果
本文計算全要素生產率TFP 采用隨機前沿分析法(Stochastic Frontier Analysis,SFA)參考劉秉鐮等(2010)[9]的測算方法,具體形式如:

式(4)、式(5)中,K 表示資本存量,L 表示勞動力數量,Y 表示行業增加值,下標的i 和t 分別表示行業和年份。系數β1-β3為待估參數;νit為隨機干擾項,服從標準正態分布;uit為技術無效率項,服從零點截斷的半正態分布;μ 為非截斷正態條件下的期望值;η 為技術效率水平的時變參數。
以生產率作為中間變量,對“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如何影響中國出口國內增加值(即貿易利益)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2 所示。其中,第(1)、第(4)列表明,“一帶一路”國家前、后向參與顯著地促進了中國貿易利益,第(2)項前向參與對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不顯著,第(5)項表明后向參與促進了中國TFP 的提升,第(3)、第(6)項TFP 的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生產效率會顯著提高中國貿易利益。第(6)列與第(4)列相比,后向參與的系數降低了,表明TFP 中介效應存在。由于第(2)列前向參與對全要素生產率的作用不顯著,對此進行sobel 檢驗,sobel 的p 值顯著,證明存在TFP 的中介效應,中介效應占比為11.69%。

表2 生產率的中介效應檢驗
構造中間產品內向化程度(dfinr)指標[10],反映中間產品生產過程中使用國內外要素比例的變化,衡量國內產業鏈對國外生產環節進行承接和轉移:

其中,dinjt和finjt分別表示第t 年j 部門中國國內和國外的中間品投入,injt表示第t 年j 部門的中間投入,上式衡量了國內外中間投入比重的相對提高程度,反映了中間產品內向化的程度。以中間產品作為中間變量,對“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如何影響中國出口國內增加值(即貿易利益)進行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如表3 所示。
列(2)和列(5)GVC 參與度系數都顯著為正,說明“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會顯著提升中國中間產品的內向化程度。列(3)和列(6)中dfinrjt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正,說明中間產品的內向化會顯著提高中國貿易利益,且后向參與對中間產品內向化程度的提升效應更明顯。與列(1)和列(4)的系數相比,列(3)和列(6)GVC 參與度的系數降低了,表明存在dfinrjt的中介效應,即“一帶一路”國家特定行業參與GVC 促進了中國中間產品的內向化,從而提升了貿易利益。

表3 中間產品內向化的中介效應檢驗
本文借助王直等(2015)[1]在國家—部門層面總出口核算框架測算了中國出口“一帶一路”國家的真實貿易利益水平,研究了“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對中國出口貿易利益的影響。機制分析發現,“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為中國貿易帶來的“規模效應”、“競爭效應”將促進中國生產效率的提升,進而增加貿易利益。“一帶一路”國家參與全球價值鏈對中國中間產品產業鏈的內向化延伸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將更多的中間產品生產環節留在國內將加強中國貿易獲利能力。基于上述研究結果,提出如下幾點建議。
第一,積極推動“一帶一路”倡議,抓住全球價值鏈分工合作的機遇調整國內產業結構布局,促進各國之間的要素有序自由流動、資源高效配置和市場深度融合,推動各國實現經濟政策協調,開展更大范圍、更高水平、更深層次的區域合作。
第二,科技創新、技術進步是我國經濟持續增長的根本動力,是支撐我國產業轉型升級的基礎。要正確的認識我國各行業與行業技術前沿之間差距,鼓勵和支撐企業引進高質量的中間品,政府應積極推動“產學研”融合、重視知識產權的保護,為企業的創新研發環節創造更便利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