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聲與發文：社會工作“不發表就出局”嗎？

任文啟

前不久，《中美社工合作社》上刊出了一篇有關“各社工專碩授權點院校C刊學術論文發表狀況”的文章，其中涉及的統計圖由于數據難看，觸動各方神經，繼而引發廣泛討論。激清兄從正面討論社工論文發表的困局與出路，世友兄從社工博士教育發展的角度討論了社工研究的問題，目的都在改善和提升社會工作研究論文的質與量。但作為一位內地高校社會工作專業教師，竊以為還需要考慮其他方面的內容。

一、社會工作的研究與論文發表現狀

有學者認為，數據難看是因為從某個角度而言統計太過片面，無法說明全貌。但如果換一種統計方法數據好看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同樣懷疑所選取的抽樣方法，而不是測量本體本身。平心而論，社會工作研究論文不論是發表數量還是發表質量，與成熟的學科專業相比的確存在很大差距。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關于“什么是社會工作的研究”“社會工作研究什么”“社會工作如何研究”及“如何規范化呈現這些研究”這些基本問題尚未達成共識和形成既定規范，因此，又如何準確界定社會工作研究的量與質呢？同時，難道發表在C刊上的論文就是好的，非C刊就不是好的或不算作論文？這些論文雖然平素會作為學科專業發展的衡量指標，但真的要評價，又會顯得說服力不足。況且，教育部重申了不能“唯論文”，我們又呼吁“把論文寫到為人民服務的實踐中去”，怎么又開始回頭數篇數了，我們究竟應該如何看待社會工作專業的研究呢？

二、如何看待社會工作的研究與論文發表

可以從兩個角度看待社會工作的研究與論文發表問題：一是從如何看待一個專業的研究與論文發表，二是如何看待社會工作專業的研究與論文發表。

從第一個角度看，一個專業如果研究不充分，論文發表不可觀，則一方面說明其知識系統積累不夠和研究的規范化程度不高。學術論文發表的質與量，不僅可以在客觀上反映某一學科的知識積累和學術影響力，也可以直觀這一學科的發展現狀。有人可能會說，那些艱澀的研究論文基本沒什么人看，還有必要強調研究與論文發表嗎？每每在知網上看到社工論文的下載量和引用量時，大家或許都會有此疑問。但研究和論文發表本身就是一件很小眾的事，事關這一學科專業的知識體系完善與話語體系擴展，公眾既無可能，也無必要了解某一學科全部和大部分的知識體系。

從第二個角度看，社會工作專業在學科評價、社會需求、政策導向與專業發展上處于不同的發展階段，有著不一樣和不一致的要求。在學科評價上，要向較為成熟的、先發的專業（如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法學等）看齊，而很多社會工作專業本身就是在這些學科和院系中成長起來的，成熟學科以研究和論文發表情況評價本學科的發展水平，無可厚非，后來者卻無法依次而居上 。在社會需求方面，社會工作作為一個以實踐為本的專業和職業領域，實踐實務的需求遠甚于研究和論文發表的需求。在政策導向方面，社會工作實踐領域的政策更強調社會工作專業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與效果，而不會去看社會工作對政策研究和倡導的效果（目前力有不逮）。在社會工作專業學科發展的政策方面，“不唯論文”不是“不要論文”，而社會工作專業在各高校的學科專業評價中尚未經過“唯論文”的階段，沒有經過“肯定”和“否定”階段，無法到達“否定之否定”，根本就“不唯”不起來。從專業發展的角度而言，社會工作專業不僅要在各個已經成熟的學科專業之間找到自身的存在空間，在已然林立的老專業中找到并確立自己的位置、方向和資源，還要回應國家、社會的發展需要，滿足人民群眾對社會工作服務的需求，這時候，社會工作的研究范圍會更大，內容會更多，社工的論文發表相比較其他學科而言，需求和空間應該也更大，不僅要去寫讓學者看得懂的論文，還要去寫讓同行、群眾分別看得懂的文章。

三、僅僅是不發表就會出局嗎？

在學術界，有句話叫作“不發表就出局”，是說作為一個學者，學術研究與論文發表應該是持續的，否則就會在學術上失去機會和成長空間。在既有的評價體系尚未改變之前，社會工作專業學者在學術界的存活與發展依然還是以研究與論文發表為主要評價標準，如果不發表論文，一來沒有知識積累與更新，學界不會知曉你在做什么工作，二來即便很多文章并未進行真正的知識生產，但起碼起到了刷存在感的效果，不發表論文自然會逐漸銷聲匿跡，退出江湖。

但對于社會工作專業而言，出局不出局恐怕還不止于此。正如很多社會工作研究結論指出的那樣：社會工作專業是一個黨和政府推動，社會需求巨大，人民需要迫切的專業，但社會工作的社會認知度、專業認可度依然很低。我們在現實中依然會被問到“你們社工是干什么的？”這樣的問題。試問，我們作為社會工作專業的從業者，我們不去改觀這種社會認知和專業認可的問題，交給誰去做？如果一直這樣沒人知道，少人認可，我們還有多少發展和存在下去的必要？換句話講，既然研究和論文發表是知識積累，我們此前研究與發現的問題解決了沒有？我們分別做了什么？如果每個人都只關注不停地研究和不斷地發表論文，我們如何靠這些研究與論文改善既有的冰冷的社會現實，又有誰去真正把所謂的社會工作的“溫度”傳遞給他人。

基于此，比起不發表會出局，社會工作專業面臨的真正困境是：不去改變現狀，都會出局。我們不僅要努力達成研究的共識與規范，進行知識和話語體系的完善，還要開拓論文發表的路徑，在各個渠道和平臺上發聲；不僅要關注研究和論文發表的進展，更要關注現實社會之于社會工作專業的初心究竟走到了何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