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巴泥鰍

◇文/徐林建 圖/段明

王家井的旁邊住著一個吳姓婦人，丈夫早亡，她和十歲的兒子牛牛相依為命。吳氏靠為鹽井的工人們洗洗衣物、兒子為鹽場割草喂牛等賺取微薄的酬勞，母子二人勉強能夠糊口。

這一年的冬天，吳氏漸漸感到渾身乏力，腰背經常疼痛，后來覺得全身骨頭都痛。有一天吳氏在干活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造成小腿骨折，只得回家臥床休息。母親病了，年幼的牛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去了藥鋪想請大夫為母親治病，因為沒錢被轟了出來。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賣草藥的江湖郎中，他跪下懇求郎中去為母親看病。郎中動了惻隱之心，到了牛牛家里，看了吳氏的傷勢，幾下將她的斷腿接好了，郎中說吳氏的傷勢不要緊，休養一陣就可以恢復，主要是因為骨頭脆弱，這個病根不除，還會經常摔倒受傷。牛牛討教方法，郎中告訴他泥鰍可以補充吳氏身體營養，增加體內的鈣質，改善骨頭的硬度，讓她的身體變好，特別是魚塘村那邊的泥鰍，又肥又大營養價值很高。

牛牛一聽，顧不得已是臘月天寒地凍，第二天一早就背上魚簍去魚塘村的水田里抓泥鰍。魚塘村的水田全是儲水田，水有點兒深，而此時水面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要抓泥鰍很是困難。但是為了治好母親的病，他顧不了這些，挽起褲腳，脫下破布鞋，右腳剛接觸到水，好像被針刺了一樣，他趕忙縮了回來。想到病床上的母親，他不再退縮了，毫不猶豫地踩到了田里。他用簸箕在有水草的地方舀泥鰍，過了好一陣兒，卻連泥鰍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此時他的雙腿凍得發紅且有些麻木，感到好像有無數的鋼針在戳。但是為了母親，他咬牙堅持著。快中午的時候，他終于捉住了十條肥泥鰍。雖然渾身濕漉漉，身體冰涼，但是他心里卻很高興。他將魚簍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趕。在經過康灣時，遇到了人稱大烏棒的朱惡霸。朱惡霸攔住了牛牛，要搶他的魚簍。

這朱惡霸為人兇狠霸道，凡有捉魚摸蝦的從他家門口過，無論是不是在他家魚塘打的魚蝦，他都要搶來倒進他家魚塘。牛牛見朱惡霸要搶自己的魚簍，自然是不干，就和他爭奪。爭奪之中，魚簍被朱惡霸丟進了魚塘。牛牛顧不得塘深水冷，撲通就跳下池塘，抓住往下沉的魚簍，然后又抱住一根竹竿，好不容易爬了上來。好在魚簍口完好，泥鰍沒有跑出去。朱惡霸再次上前爭奪，牛牛就像一頭發怒的牛犢，沖過去一頭撞在他的肚皮上，將朱惡霸撞進了水田里，牛牛趁機逃跑了。

回到家里，牛牛將泥鰍洗凈，然后開始燒火，像母親平時炒菜的樣子，在鍋底抹了一點油，將泥鰍倒了下去。正在這時，就聽屋外傳來了一陣吵鬧叫罵聲：“小兔崽子，趕緊給我滾出來！”牛牛連忙跑出去一看，只見朱惡霸氣勢洶洶地在門外狂叫。原來朱惡霸被牛牛撞到水田里后，渾身濕透全身冰涼。平時都是他欺負別人，他何曾吃過這樣的虧，于是惱羞成怒的他換好衣服后立即前來興師問罪。

牛牛一見，連忙攔在門口。朱惡霸大手一揮，一耳光結結實實地抽在了牛牛臉上，牛牛臉上頓時冒出五個指印。然后朱惡霸一把推開牛牛沖進屋里，提起凳子就開砸。牛牛母親在里屋聽見不對勁兒，一邊問牛牛發生了什么事情，一邊掙扎著挪到門邊。

“你這個老不死的，你兒子竟敢偷我的泥鰍，還打我，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朱惡霸說完，沖向牛牛母親。

“不許傷害我母親！”牛牛見狀，立即沖上前去，從后面一把抱住朱惡霸的腰桿。朱惡霸扭轉身子，左手揪住牛牛頭發，右手握拳朝著他的腦袋就是一陣砰砰砰的狠砸，頓時牛牛的頭上就冒起幾個大包，額頭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求求你不要打我兒子！”牛牛母親心疼兒子，哭訴著想邁出屋子，不料傷腳被門檻絆了一下，疼得她大叫一聲摔倒在地。

“母親！”牛牛想過去扶母親，不料朱惡霸緊緊抓住他的頭發，他脫不開身。當朱惡霸的拳頭再次砸到牛牛頭上時，牛牛雙手一把抱住朱惡霸右手臂，用嘴狠狠地咬了下去。朱惡霸的手臂頓時鮮血淋漓，痛得他撕心裂肺，趕緊放開牛牛跑出屋外。

牛牛立即上前扶起母親，母親看著牛牛滿頭的傷，心疼地說道：“兒子，你怎么這么傻，去惹這個惡霸。”

“母親，我沒有惹他，是他要搶我的泥鰍。”牛牛一邊回答一邊將母親扶上床。

“傻孩子，你不要再去捉泥鰍了，我們惹不起人家。”母親說道。

“母親，為了你的身體，我必須要去捉泥鰍，我不會怕他的──”牛牛的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再次傳來吵嚷聲，牛牛想出門看，不料門卻打不開。原來朱惡霸去而復返，他到藥鋪包扎了傷口后，再次前來尋仇。這回朱惡霸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將牛牛家門鎖上，往房檐下的柴草上潑灑煤油，準備放火燒牛牛家的房子。

因為牛牛家住在村尾，先前朱惡霸前來時沒有什么人看見，這次他潑灑煤油恰巧被一個鄰居看見了，鄰居問他干什么，他惡狠狠地回答：燒死這些龜兒子。鄰居感覺不妙，立即大喊快來人，有人放火了。于是鄰居們紛紛跑了過來，兩三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扭住朱惡霸，一人砸開門上的鎖，將牛牛母親背了出來，其余的人手忙腳亂地將屋檐下的柴火抱去扔得遠遠的。鄰居們對朱惡霸的行為感到怒不可遏，有人找來一個大鹽包，從朱惡霸頭上罩下去，然后你一拳我一腳對他一陣狠揍。打得朱惡霸哭爹喊娘連連求饒，最后幾個人用鹽包將他抬去丟在了釜溪河邊。

等大家散去之后，牛牛才想起鍋里的泥鰍，趕緊跑進灶房，看見鍋里的泥鰍早就炸煳了，全是鍋巴。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不由得偷偷地哭泣起來。母親了解了情況，說泥鰍有鍋巴也能吃，拿起聞聞說真香，嘗了一點兒，連聲說好吃，清香爽口，沒有煳味的感覺……此后牛牛就一直做泥鰍為母親調養身體，他變換著花樣做泥鰍，但是母親最喜歡吃的還是有鍋巴的泥鰍，覺得是不可多得的人間美味，既飽了口福，身體也一天天好了起來。

后來，鍋巴泥鰍就在王家井周邊流傳開來，經過人們的摸索改進，將泥鰍高溫油炸，把小米辣椒姜蒜等佐料爆炒加水煮開，再放入炸好的泥鰍燜煮，味道更加鮮香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