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書法藝術助力留學生深度感知中國文化

董劍戟

【摘要】隨著我國持續(xù)推進教育對外開放，越來越多的留學生來到中國。在國際舞臺上，這些來華的留學生，既是中國文化的體驗者，也是中國故事的講述者，更有望成為中國發(fā)展的助力者。因此，如何選擇有效途徑，幫助他們更加全面深入地理解中國文化，是中國高校面臨的重要課題?；谶@一現實，本文指出，中國漢字及其書法藝術，數千年來作為中華文明薪火相傳的重要載體，是留學生感知中華文化的重要窗口。文中通過分析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的必要性，梳理留學生走進書法藝術的瓶頸問題，繼而以上海理工大學助力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的實踐探索為例，為中國高校構建“全覆蓋、遞進式、長效化”的書法文化體驗機制提供借鑒。

【關鍵詞】書法藝術? 中國文化? 留學生? 知華友華

【中圖分類號】G64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21）25-0032-03

一、導言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幾千年來始終秉持辯證統(tǒng)一、和合共生的人文精神，使中華文明成為人類文明的偉大遺產。進入21世紀，燦爛的中華文明向世界展示出巨大的吸引力。中國也以開放包容的態(tài)度向留學生張開懷抱，2015年以來中國政府承諾每年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提供1萬個政府獎學金名額[1]，中國地方政府也設立了絲路專項獎學金，鼓勵國際文化教育交流。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高度重視要推動人類文明交流互鑒，他在《攜手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講話中指出：“人們往來頻繁，在交流中拉近了心與心的距離。”[2]

在此背景下，越來越多的留學生選擇來中國深造，希望對中國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和體驗。然而，對于在不同文化背景下長大的留學生來說，理解和認同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選擇以怎樣的文化載體作為重要切入點才能更深入地了解中國，不僅是留學生必然面對的現實問題，也是擺在中國高校面前的重要課題。

為此，我們可以看到，許多高校面向留學生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文化活動，如吟誦中國詩歌、參觀文物遺跡、學習中國傳統(tǒng)曲藝、品嘗地方美食、體驗中國傳統(tǒng)服飾、共度民俗節(jié)日等。雖然這些活動讓留學生對中國文化產生了非常直觀的感受，但這種體驗終究還是停留在表面。不難理解，上述包括飲食、服裝、音樂和建筑在內的文化形式，都只能代表中國文化的一個方面。因此，選擇一種內涵豐富、所涉極廣的文化形式，助力留學生加深對中國文化的理解，是高校深化教育對外開放的重要使命。

二、書法藝術是中華文化的重要集合體

著名的法籍華人藝術家、哲學家熊秉明曾多次提到一個觀點：“書法是中國文化核心的核心。”[3]根據他的研究，書法并不僅僅是一種藝術形式，它蘊含著中華民族的人生觀和宇宙觀的精神，是文人階層思維方式的外化和人格精神的表達，可以說，書法是另一種哲學。

這是一個有益的觀察和分析。當一名留學生來到中國，他面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語言溝通存在困難，更讓他們感到難以適應的是，中國人有自己獨特的表達習慣、思維方式和文化偏好。中國人在日常交際中，常常習慣引用許多諺語、古詩詞和歷史故事。在審美品味上，無論是線條、色彩還是形狀，很多中國人更喜歡古色古香的。與人相處，中國人有的直率、有的委婉，但又可以隨時轉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世哲學。然而，這些令留學生困惑的中國文化特征——無論是具體的還是抽象的——都可以用書法來回答。

書法是具有文化精神、東方美學和辯證思維的集合。在從古至今的優(yōu)秀書法作品中，我們都能看到中國文人雅致的身影。他們在筆墨交織而成的字里行間，寄托審美意趣，陶冶堅凈情操，思索宇宙奧秘。

當一名留學生第一次看到書法作品，他可能會本能地從西方藝術欣賞的角度出發(fā)，從線條、結構、色彩、形式等維度感知審美元素。然而，中國書法的審美意蘊遠不止這些“靜態(tài)的畫面構成”。其實，當我們真正走進書法藝術的大門，就會發(fā)現，書法藝術之美連接古今，無處不在。在篆書、隸書、草書、楷書、行書等書體的演變過程中，我們可以體會到中國獨有的方塊象形文字，或高或扁，或曲或直，或靜或動，或徐或疾，但在很多方面卻有始終不變的重要堅守，元代著名書法家趙孟頫所謂“結字因時相傳，用筆千古不易”[4]，指的就是這個道理。

又如，在文房四寶的設計中，我們可以領略東方美學的獨特韻味，和中國古代文人的匠心與精神追求。在一支毛筆中，筆桿是硬的，而筆毫是軟的，使用這種毛筆進行書寫，就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國文化所推崇的“剛柔并濟”的思想。此外，書法的書寫工具由不同特性的材料制成，對所有這些書寫工具進行綜合使用的過程，實際上契合著“金、木、水、火、土”這五行之間的轉換，這同樣也是中國古老的哲學命題。

在對各種經典書法作品的欣賞中，我們可以沿著漢字書寫的特定順序，體會到筆畫的起承轉合，墨色的自然變化，以及章法圖式的氣息流動，甚至我們可以延伸感受到，中國古典文學所獨有的音韻之美、意境之美。此外，當我們參與中國的重要民俗節(jié)日，或置身中國的名勝古跡，我們也不難看到書法藝術為人們的美好祈愿帶來的點睛之筆。

正是因為書法蘊含了如此多的文化內涵，留學生才能通過書法的欣賞和實踐，對中國文化形成更加全面的認識。他們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中國文人與書法作品之間的相互滋養(yǎng)，也可以充分體會到書法與民俗之間的豐富交集。因此，對于很多留學生來說，體驗書法藝術是更好地了解和欣賞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傊瑫ǖ男蕾p過程，既有豐富的共性規(guī)律，也有豐富的個性體驗。其共性規(guī)律可以讓留學生由淺入深、有章可循，其個性體驗更可以讓留學生樂此不疲、層層深入。

三、留學生走進書法藝術的困難與挑戰(zhàn)

中國書法藝術兼具實用性與藝術性，因此適合體驗書法藝術的人群極為廣泛。但是對于文化背景與中華文化傳統(tǒng)具有顯著差異的留學生來說，要順利進入書法藝術的學習，也必然面臨多重困難和挑戰(zhàn)。在輔導多所高校留學生學習書法的過程中，我們主要遇到了以下一些共性問題。

第一，大多數留學生很難適應書法書寫工具。中國書法藝術的主要書寫工具是毛筆，它是利用動物毛發(fā)按照特定的制作工藝所制成的，具有“尖、圓、齊、健”的特點?？傮w來說，它比硬筆要柔軟很多。因此，對于從未接觸毛筆書寫的留學生來說，要適應并熟練掌握毛筆的書寫技法，以及對墨汁、宣紙等書寫工具的使用規(guī)律，是書法體驗順利進階的首要基礎。

第二，留學生也很難掌握漢字書寫規(guī)律。中國的漢字是世界上唯一的基于象形規(guī)律并延續(xù)數千年歷史的文字系統(tǒng)。書法藝術伴隨著漢字的產生而萌芽，兩千年來對漢字形態(tài)的完善和成熟發(fā)揮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其中最為基礎的，便是漢字的筆畫順序、字序、行序的基本范式。這種書寫的基本范式，既是書法藝術的獨特氣韻形成的重要載體，也是欣賞者深入感知并產生情感共鳴的重要前提。因此，留學生在體驗書法藝術之前，有必要對漢字書寫的筆順、漢字書體的演進規(guī)律和形態(tài)特征有基本的了解。

第三，留學生更難理解諸多經典書法理論。在書法藝術從漢代逐步走向獨立后，涌現出了一大批經典的書法理論著作。這些理論著作理據詳實，比喻生動，行文華麗，清晰地反映了中國書法藝術的思想脈絡，蘊含了豐富而又系統(tǒng)的技法闡析和審美導向，更重要的是凝結了古代文人雅士“書以載道”的精神追求。但是這些書法理論都是古文形式，讓留學生自行學習并深度理解，其難度非常大。因此，要引領留學生真正進入書法藝術的殿堂，有必要由書法專業(yè)教師帶領他們對歷代經典書論進行宏觀而有所側重的學習。

四、上海理工大學助力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的探索

基于上述對留學生體驗中國書法藝術的必要性的認識，以及分析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的主要難點，上海理工大學（USST）進行了一系列有益探索。2017年，上海理工大學重組了滬江學院，成為留學生培養(yǎng)基地和本科生人文教育基地。通過這樣的方式，書法作為大學人文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更加貼近留學生。

針對所有留學生，學校開展了豐富多彩的書法文化體驗活動。一方面，在現有的文化活動中，書法元素得到了很好的融入。例如，滬江學院每年都會舉辦詩樂會。按照原來的傳統(tǒng)，詩樂會主要以詩歌鑒賞為主。現在，加入書法元素后，留學生作為觀眾可以近距離領略書法家書法創(chuàng)作的全過程。另一個例子是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民俗體驗。在原來的過年文化體驗中，包餃子是最重要的活動，但現在，在書法老師的指導下，拿起毛筆寫“?！弊帧懘郝撘呀洺蔀榱魧W生慶祝新年的普遍方式。另一方面，學校也定期為留學生開展書法專題文化活動。在書法老師的講解下，留學生們從書法的起源開始，逐漸擴展到文字的形狀、執(zhí)筆的姿勢、書寫的方法等。正是在這些活動中，許多留學生第一次用毛筆寫了漢字，讓他們對書法之美有了新的認識。

面向對書法感興趣的留學生，學校開設不同層次的書法通識課程，包括《中國書法史》《書法美學》《歷代書論導讀》等?！吨袊鴷ㄊ贰分饕獜氖穼W的角度出發(fā)，幫助學生重點掌握書法藝術發(fā)展的重要節(jié)點、內在原因、總體特征、代表人物等知識點。《書法美學》通過對歷代經典作品的美學評析和圖片對比，幫助學生系統(tǒng)地理解中國書法藝術的美學蘊涵，提升書法藝術的審美能力?！稓v代書論導讀》則通過遴選漢代以來名家書論進行深入解析，幫助學生更好地體會歷代著名書家在書法藝術與文字形態(tài)、詩文創(chuàng)作、性情陶冶、氣韻表達等方面深度聯結的一系列理論主張，從而領略中國古代文人的藝術心理和思想境界。課程教材中既有簡明扼要的文字描述，也有生動形象的書法作品。這樣，留學生就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進一步學習。

對于熱衷于體驗書法藝術的留學生，我們建立了書法社團學習結對機制。我們成立了一個專門的學生書法社團——滬江書法社。從小學習書法的中國學生成員和對書法有濃厚興趣的外國學生結成學習伙伴，每周定期開展小組活動，最大程度地保證書法藝術輔導的長效化和有效性。我們隨機抽取了100名USST留學生進行問卷調查，數據顯示，所有受訪學生都曾選修漢字書法相關人文通識課程，對學校書法文化活動留下深刻印象的比例高達100%，有21名留學生堅持每周參與學校滬江書法社書法練習結對活動。

此外，學校在場地和資金方面為書法活動的發(fā)展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學校專門成立了滬江書法工作室，環(huán)境優(yōu)雅、最多可容納40人的數字書法體驗教室也在建設中。學生創(chuàng)作的書法作品在校園教學樓、辦公樓等場所隨處可見。在這樣一個充滿書法氣息的校園里，留學生對中國文化的認同無疑是新鮮而又深刻的。

五、結語

本文圍繞留學生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和認同問題展開，旨在強調學習書法對留學生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的重要性。我們相信漢字及其書法數千年來一直是中華文明的重要載體，是留學生感知中華文化的有效途徑。

上海理工大學為中國高校助力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開展了一系列有益探索，并已初步形成了一個可供其他大學借鑒的方案。上海理工大學從課堂教學、課外輔導到校園文化活動，為留學生體驗書法藝術提供了完善的設施和豐富的平臺，吸引了越來越多的留學生加入到體驗書法藝術的隊伍中來。

令人欣喜的是，當前，我們的探索已經取得了比較顯著的成效。通過書法藝術體驗和課程學習，很多留學生不僅提高了漢字書寫技法水平，增強了書法作品審美能力，也通過書法藝術這座橋梁，進而對中華傳統(tǒng)民俗、經典詩文作品，甚至是中國古典哲學等產生了濃厚興趣，這些也正符合學校書法文化建設的初衷和愿景。

未來，我們將繼續(xù)圍繞書法活動的覆蓋面、書法課程的階梯性、書法文化影響的長效化等方面，形成更加完備的面向留學生的書道育人體系。以書法為切入點，我們在幫助留學生懂漢語、說漢語之外，更要促進留學生在中國持續(xù)健康發(fā)展的進程中，理解中國文化，認同中國道路，傳播中國故事，助力中國發(fā)展。

參考文獻：

[1]國家發(fā)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fā)布：《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2015年3月28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5-03/28/c_1114793986.htm

[2]習近平.《攜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主旨演講，2017年5月14日，http：//www.xinhuanet.com/2017-05/14/c_1120969677.htm

[3]熊秉明.《看蒙娜麗莎看》，百花文藝出版社，1997年，第168-173頁

[4]趙孟頫.《松雪齋集》，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第311-31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