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丹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而暴露的西方對中國的排斥,既非偶然的一時發泄,也非隨機的個別策劃或有組織的整體動員,而是藏著深刻的西方社會背景。
如果我們理解西方在中國無論貧弱與富裕的不同階段皆難掩飾其傲慢,如果我們理解西方對不斷成長起來的中國越來越不愿接納,如果我們理解西方對發展壯大的中國越來越沒有耐心和越來越憤怒的態度,就很難不去追問,西方社會是否存在一個對“他者”的排異基礎?
什么是西方社會背景?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中國人比較熟悉和相信希臘文明、文藝復興、科學革命、理性精神、自由平等、民主等,這些在中國現代化啟蒙進程中的確催生了想象力,西方自身也的確受益于此并領先現代化。但另一方面,我們需要補一課:我們需要了解和正確解讀西方的思維方式。西方存在“西方中心”、“西方樣板”、“西方優先”的政治集體有意識和文化集體無意識。
人類學研究認為,人類在不同地方誕生的許多社會,大都天然對其他社會恐懼,進而通過不斷加強內部的社會支持而強化團結對外的力量,其過程難免不發生對外部社會的排斥而相互具有攻擊性,這是人性的弱點,也是人類結成社會以來的弱點之一。小社會和簡單社會如此,巨型社會和復雜社會也難幸免。制造相互攻訐的核心理由不外乎資源侵犯和信仰挑戰。
西方社會排異的文化基礎和社會基礎其實一直都存在?,F在看來,這種基礎并沒有隨著西方的科學革命、現代化的發達而消亡。
現在掀起的對中國的排斥風,只是西方社會排異幽靈的“再次復活”。西方集體形成一種聚合力量擠壓中國,直接誘因是西方內部政治利益重新分配的一種新借口,而能夠刺激起西方社會內部不小響應的原因,則是西方社會因為自身競爭力不再全面大幅領先、比較容易接受外部原因的解釋而已。
近年來,明確無誤的一個趨勢是,隨著中美貿易爭端和新冠肺炎疫情暴發,讓人擔心中美關系乃至中國與西方的關系可能漸行漸遠。越過歷史、文化、制度、現代化進程水平等差異的諸多既有視角,當與中國和西方思維方式的傳統差異在特殊歷史階段或節點易于爆發直接相關。
中國因為儒學傳統,主流社會、正式組織等習慣于“以義取人”的思維方式,合則聚,不合則散。西方傳統因為基督教教化,教區社會以及后來經過社會運動洗禮的社區社會和正式組織則習慣于“以信(仰)取人”的思維方式,同一個信仰的怎么弄都行,反之疏遠。
改革開放后,尤其是這些年,中國經濟體量和國際影響力擴大到西方不能隨意左右的地步。在這個中國與西方可能發生并行的歷史節點,一直試圖“同化中國”的美國作為“帶頭大哥”,必然以西方價值觀為名,刺激整個西方社會捍衛既有利益格局。
不同的思維方式導致沖突風險加劇。盡管“以義取人”和“以信(仰)取人”兩種思維方式都根植于歷史上兩個不同文明發展軌道中形成的特定價值取向,但相較而言,“以義取人”更少強制性及侵略性,而“以信(仰)取人”則非常容易轉換為意識形態間的斗爭。
連接上述各要素的,是西方以政治價值觀差異作為借口,來動員起西方社會的集體恐懼,進而聚合集體仇視、排擠中國的力量。這種方式雖然并無新意,但考慮到西方歷史上各種“污名化”運動曾經有很大的社會動員力,對外“殺傷力”巨大,值得警惕,需要非傳統和非單一的對策。
當今的世界格局是三五百年間歐化和西化演變的結果,尤其是“戰后利益分配”影響深刻。國際間形成了一種狀態,可比喻為“影視圈”里的世界格局。
在“圈”里,編劇、制片人、導演、主演都是西方(比如七國集團);全球一體化中的其他國家多數是看客,“購票”多的看客享受“票友”待遇,還有一些國家有機會加入劇務、贊助商等。
長期以來,中國既不是這個“強國影視俱樂部”的主導者,也不是其中的利益合理分享者。然而,有著最大受眾群體的中國,已經是維系這個“影視世界格局”的重要支撐力量。但“圈”內各方角色,都希望中國一邊能貢獻巨大“票房”,另一邊要安心地只跑跑龍套。
一旦中國想敲開編劇和制片人的門,試著討論一些新創意、新制作、新投資、新分工,“影視世界格局”就感覺嚴重不舒服,整個人都不好了。
為維持原有“影視世界格局”秩序,西方各路人馬同心協力,各顯神通:制片人會通過經濟手段,編劇通過文化手段(比如以政治經濟軍事巨頭為主的主流社會),導演通過技術手段(比如西方一些政治家、政治化的科學家),影評人通過價值觀手段(比如西方某些媒體),演員通過名人影響力手段(比如西方包括智庫在內的某類專家學者),紛紛上場,不惜一搏,以確保原有職場生態,其過程甚至不惜自毀“影視基地”標榜已久的價值觀。
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40多年的各個階段,其實西方一直抓住這張價值觀差異的排異中國牌不放,認為就這個管用。西方污名化中國有成熟的體系和成熟的話語方式。
的確,改革開放初期,中國人心中有個發展目標,有個發展參照系,有自己對顯而易見的文化傳統和治理辦法與經驗的短板等改革愿望——事實上這些需要改革,也可以改革,不會對捍衛體制傷筋動骨,反而會強筋健骨。
事實上,中國年輕一代越來越集體自信,這是中國越來越向好的人心優勢。這種優勢是難以僅靠“污名化”就能擊敗的。
今天中國的對外開放,已不是單向度的學習與輸入,還需要中西相互尊重的相互學習與彼此輸入輸出相當。當然,中國不會輸出自己的價值觀而只會輸出別人需要的產品,中國愿意做全球需求的供應商。西方為今天的“影視世界格局”的確花了不小的力氣和成本,中國無意改變這個格局,中國可以做這個格局全球供應鏈的一個環節,中國也可以通過市場方式交流合作創作新內容新方式的“影視作品”。
西方不愿意有一個強大的中國,但中國需要一個可以合作的西方。“影視世界格局”可以繼續,中國會上演受國內和早晚受國際喜歡的“作品”。這不是現時“影視世界格局”決定的,而是“影視世界”的市場決定的。
(摘自七一網 七一客戶端/《半月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