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雨泉 王高犇 楊紅艷 趙海波
(中南民族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4)
平塘縣隸屬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全縣生活著包括布依族、苗族、毛南族在內的24個少數民族,民族文化、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豐富,歷史悠久。平塘縣尚屬貧困縣,貧困人口相對較多、貧困程度較深,且全縣121個行政村中有13個一般貧困村,14個深度貧困村,1個困難村[1],扶貧開發始終是當地政府重要而艱難的工作內容。“牙舟陶”產自位于平塘縣西部28公里的牙舟鎮,目前已有六百多年歷史,基于國家重視大力發展文化產業,特別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與開發,當地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措施,鞏固牙舟陶的產業基礎,意在使其在當地的經濟與文化生活,尤其是帶領群眾扶貧致富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因此本文文選取牙舟陶文化產業作為研究對象,通過調研進一步研究“非遺”產業化的前景、困境以及亟待解決的問題。
歷時六百多年的沉淀,“牙舟陶”在當地經濟與人文社會的發展中存在以下幾個特點,決定了發展“牙舟陶”文化產業是助推當地發展的不二之選:
1)地處貴州南緣中部山區,環境相對閉塞,藝術風格獨樹一幟,具有較高的藝術價值。平塘縣“牙舟陶”始于明洪武十六年間,源于朱元璋平定西南后實行軍屯政策,制陶藝人從中原地區被流放到平塘縣牙舟鎮,自此開始生產陶制生活用品。后經數代傳承人創新,結合當地布依族蠟染、刺繡、桃花、蟲魚鳥獸等元素,以浮雕的手法體現,富有濃郁的民族風格,極具藝術性和觀賞性,藝術開發價 值高。
2)產品易在市場流通,利潤空間較大,具備產業規模化基礎。六十年代起,“牙舟陶”多次代表貴州陶藝在全國送展,屢次獲獎;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期,“牙舟陶”以展出、訂購等關系與美、英、法、加等國家有文化、商業上的交流。隨著改革開放的逐漸深入,國民經濟與文化水平逐漸提高,陶瓷作為中國文化特色一部分,且具有較高的實用性與裝飾性,在市場中存在著一定的需求量。此外,“牙舟陶”已在當地衍生了相對較長的一段時間,當地群眾也受到一定的陶文化熏陶。通過扶植相關牙舟陶文化產業,能夠為當地帶來直接經濟收入,而不斷擴大的產業規模同時能為當地帶來一定數量的工作崗位,于當地文化產業發展、文化扶貧、經濟發展而言都能帶來良好的影響。
3)產業延展性強,可持續發展空間較大。牙舟陶器燒制技藝已經在當地發展傳承了六百多年,保存了相對完善的制作工藝流程,工藝純熟度高。結合牙舟陶的產業特性,通過投資當地基礎設施建設、交通、餐飲住宿業,提高當地服務接待能力,在當地開展“陶藝夏令營”、牙舟陶博物館、牙舟陶文化產業園等為形式的,集合交通客運業、游覽、住宿、購物、文娛的一大產業群,經過吸收周邊市縣的客源市場,可以促進當地經濟增長、文化交流、及當地居民生活質量的提高。
“牙舟陶”因其悠久的歷史與獨特的工藝技巧及表現風格,被列入“中國十大名陶”及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近年來,通過傳承人自發組織、當地政府扶持的形式,“牙舟陶”產業相比從前取得了較為卓越的成績,但從調研的實際情況來看,該產業還存在以下幾點問題:
1)人才儲備奇缺,年輕人傳承意愿較低,行業整體缺少年輕力量參與。牙舟陶器燒制技藝過程繁復,每一個流程都需要培訓到位,學徒出師花費時間較長,而面對當下快速發展的經濟潮流,當地的年輕人更愿意從事其他上手更容易、掙錢較快的工作,這使得當地的傳承人們面臨著巨大的傳承和發展壓力,盡管牙舟陶傳承人聯合組成的“牙舟陶瓷商會”已開展了二十多期公益培訓活動,但大部分群眾在接受培訓期間,或培訓結束后另尋其他工作,此類公益性培訓所起到的效果并不明顯。另外,由于牙舟陶器燒制技藝是當地陶藝人氏族相傳,現大多為氏族企業,傳承群體固定在特殊范圍,相對集中了牙舟陶產業資源的,也使得當地群眾從事牙舟陶經營行業的參與度不高。
2)擴張資金有限、場地受限,造成產業規模較小,較難形成產業聚集、實現系統化“生產+銷售”。目前牙舟鎮絕大部分的牙舟陶陶藝作坊以小型手工作坊為主,自成體系,如國家級傳承人張祿麒主辦的“平塘縣祿麒牙舟古陶文化有限公司”以及其兄弟張祿洪與其大兒子共辦的“張之陶業發展有限公司”、鐘氏作坊、雷氏作坊等,雖然這些企業大多歸于氏族傳承衍生的陶藝作坊,但大部分是各自經營、創作,少部分產品合作共銷。而盡管這些陶藝家族世代經營陶藝產業,由于所處環境相對閉塞、塑料制品沖擊等原因,造成牙舟陶銷路受限,難以擴大市場,所以他們所打下的產業基礎和獲得的經濟效益非常有限,即使當地政府給予了這些公司經營人一定的經濟補貼,但對于擴大整個行業規模來說,只能算是九牛一毛。面對當下開闊的市場環境,如果企業不進行自我升級、擴大生產規模,便難以承接數量較龐大的生意訂單,實現規模效益。此外,由于陶藝作坊經營者所掌握的社會資源、受教育程度、個人精力有限的原因,陶藝作坊將大量的目光投向了自我生產銷售,且大部分依靠行業人脈和個人名氣自然銷售,難以形成企業與企業間聯結程度高、較為穩定的系統化“生產+銷售”模式。隨著塑料制品、玻璃制品生產的快速化,鹽辣罐、煙斗桿、馬噓 噓等日常生活實用之物因無人問津而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強調裝飾意味、凸顯藝術價值和工藝價值的陳設品。這種價格并不親民的陳設品、工藝品自然不在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范圍之 內[2],若只是依靠此類藝術品在主流市場經營,企業很難打開自己的市場范圍,增加自身的市場占有率。
3)宣傳效果不足,客源市場狹窄,客流量少,且接待能力較弱,不同產業間結合度低,產生的實際效益較低。 為了配合“牙舟陶”的發展,當地政府出資規劃建設了牙舟陶文化產業園、牙舟陶博物館、陶藝創客工作室、陶藝生產區、陶藝體驗區、 牙舟陶商貿中心等,完善了牙舟陶產業發展的基礎設施建設,但由于宣傳手段相對滯后、宣傳渠道較窄,宣傳范圍不廣,造成整個產業宣傳效果不足,知名度低。相比其他地區的陶瓷業,如景德鎮陶瓷、宜興紫砂陶等,牙舟陶的生產業態相對封閉,但又小具規模,這不僅與它所在的特殊的地理環境有關,也與相應企業的宣傳方式相對滯后息息相關。沒有便利、廣闊的市場環境和交通條件,也沒有相應出色的宣傳手段和投入優勢,勢必會造成當地牙舟陶企業的發展局限。此外,牙舟陶產業園、博物館等景點距離縣城有一定距離,并且其處于郊外,周邊游玩、購物、食宿等設施尚未完善,導致當地的牙舟陶景區相對孤立。因此,當地牙舟當地旅游景點客流量較少,產業間聯動效應并不強,所產生的實際效益不高。
非遺產業化不僅是一個需要解決文化保護傳承、發展創新的選擇,還應該看作是一個多維度的,具備巨大提升潛力的經濟體系方案,當然這個方案,可能需要極大的投入和不斷地完善。它解決的不應該只是短期的扶貧,它應該可以成為繁榮地方經濟的良好助力。以牙舟陶為例,扶貧開發除了應具有明確的開發項目載體,區別與一般扶貧開發的優勢就是它具有多元化的協同群體。 在手工技藝類非遺項目扶貧開發中,政府、企業、手工藝人、民族聚居村落組織、社會組織都是扶貧開發的有效主體[3]。所以,若要實現牙舟陶器燒制技藝在文化自主傳承中發展,同時在扶貧開發中大放異彩,就要綜合多方因素考慮整個產業的前景規劃,讓“牙舟陶”真正的走入大眾視野,走進主流市場,走出國門。
1)出臺相關人才激勵政策,鼓勵高校聯結企業,培養行業新興力量。目前貴州境內的高校中不乏相關的陶藝美術專業,也培養了一批陶藝人才,提供相關部門牽頭,出臺政策鼓勵大學生暑期社會實踐、短期入廠實習、畢業生崗位招聘、傳承人進高校授課等活動,能夠有效促進高校專業人才與非遺文化實現直接交流。另一方面,吸納社會力量參與也能夠有效保障活動開展效果,為參與雙方保障資金,促進兩者對接,為“牙舟陶”發展年輕儲備人才資源。地區內的高校也應積極承擔起引導、鼓勵學生參與建設非遺產業項目的責任,也要發揮自身的學術優勢,組織相關研討會、學術交流等,讓更多學者、藝術家參與其中,為牙舟陶的發展提供智力支持。
2)聯結室內設計、家裝等行業,多方面、寬領域擴展產業格局。傳統的自然銷售也許足夠維持一個企業的自身發展需求,但面對一整個產業鏈,以及整個地區扶貧開發的蓬勃發展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企業為了擴大產品銷售,僅通過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產品質量,持續推出營銷對路的新產品是不夠的,還必須通過有力的產品營銷網實現產品銷售[4]。這需要當地牙舟作坊、企業間的相互合作,讓企業間成為一個開放的、共享的發展空間,緊扣電商潮流,通過網店、直播賣貨、微信公眾號等網絡平臺擴展銷路,而在企業聯結狀態下,生產力也會得到一定的提升,通過分工、勞動力貢獻等分配各項訂單,充分利用各自的藝術和生產資源,提高整個產業的生產回報率。再者,“牙舟陶”本身就是一個“活態”的傳統文化,并非一成不變的既成品,所以“牙舟陶”企業可以通過融入必要的現代元素,結合當代人的審美與生活需求,進入一些軟裝、設計行業,擴大企業的生產領域,增強其可應用性,同時激發非遺文化的活力與創造力。
3)更新企業宣傳手段,擴大宣傳范圍,并對家裝市場做針對性的宣傳。日漸成熟的物聯網系統,將各個產業交匯在一起,且前文提到,有力的產品營銷網對于產業的縱深銷售起到了巨大作用。當地政府及牙舟陶的相關運營企業應制定更多元化、更貼合當下市場的營銷策劃,同時積極送外展銷當地的牙舟陶產品。而企業本身也應積極擴大自身攝取信息的渠道,打通“生產+宣傳+銷售”直道,讓企業有生產、有宣傳、有銷售渠道,同時也要對準家裝市場,作相應的針對性宣傳,為產業擴張、變革尋求第三方的加入。另外,相應的經營人也應積極熟悉相關平臺的操作程序,結合自身特色,借助“抖音、淘寶網店、微信公眾號、微博“大V”、抖音網紅等渠道獲得一定的流量與關注,自主地、有意識地擴大客源市場。
從整個牙舟陶產業的企業生態體系分析來看,當地的牙舟陶產業已經具備了一定規模,當地政府也非常重視整個產業在當地旅游扶貧、文化扶貧中所起的作用,從前期設計到中期開發,都給予了非常大的支持和鼓勵,基本實現了牙舟陶非遺文化的傳承在當地能夠后繼有人,但由于整個牙舟陶產業目前尚處中低速發展狀態,且產業發展存在著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整個產業對于當地扶貧開發所起的帶領作用還需要再進行后期觀察。將非遺傳承與扶貧開發結合起來,便不只是簡單粗糙的結合,而是要實現從上層決策到中間政企協力運作的協調統一,再到狠抓下層實施,整合動員各個方面的利益和力量,進行綜合性的全面戰略布局的考慮、設計。當然我們作為以社會調研為依據,進行的實際問題解決模式的探究,僅是從產業發展中的部分實際問題出發,還是不夠的。但是,仍舊可以為“非遺+扶貧”貴州黔南貧困山區的文化經濟模式提出值得借鑒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