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夭折，月嫂和家政公司應否擔責？

文/秦風

月嫂持證上崗

北京市民陳婧生下兒子趙凱后，丈夫趙勤決定雇請月嫂。2018年3 月22 日，經星耀家政服務公司推薦，持有“金牌月嫂證”的張慶芳與趙勤、星耀家政簽訂了《家政服務合同》，約定張慶芳住到趙勤家提供月嫂服務，星耀家政作為居間方，服務時 間自2018 年3 月22 日起 至2018 年4 月18 日中午12 時止，工資標準為每月10800元，不足一個月部分按實際天數計算，并確定法定節假日付雙倍工資或安排休息。三方還約定，趙勤按張慶芳月工資的10%交給星耀家政居間服務費，暫付定金3000元。星耀家政另向張慶芳按月工資的25%收取費用。合同簽訂當日，趙勤提前支付了10800元的月嫂工資，暫存在星耀家政作為保證金，星耀家政也出具了收據。

張慶芳干活麻利，帶孩子也比較有經驗，陳婧很滿意。26 天的合約期很快到了，陳婧提出挽留，張慶芳沒有異議。同年4 月18 日，三方簽訂了《家政服務合同》，約定張慶芳居家提供一般家務、育兒嫂服務，工資標準調整為每月5500 元，服務期限為兩個月。趙勤當場通過微信轉賬給了星耀家政工作人員200元。

合同載明了服務方必須提供真實的個人背景、專業資質、資歷和工作經歷說明以及真實有效的身份證原件，另外還須注明勞務居間人的義務，即對各方信息具有了解、核實的義務，以確保各方具備真實的身份、資歷和專業資格。

悲劇猝不及防

自此，張慶芳專職照顧嬰兒趙凱。2018年4月24日下午，趙勤夫婦外出逛街，張慶芳在家帶孩子。15點30分左右，趙凱突然出現憋氣狀況，緊接著臉色發青。張慶芳手忙腳亂地對趙凱采取飛機抱、按壓腹部、人工呼吸等動作，狀況并沒有得到緩解。張慶芳不敢聯系趙勤夫婦，遂打電話詢問星耀家政老板倪嵐。倪嵐讓她拍打孩子的屁股試試，張慶芳照做，但仍無效果。情急之下，張慶芳抱起孩子奔出家門，在路邊攔下出租車趕到附近醫院急診。醫生接診后，起初判斷消化道出了問題，對趙凱采取清潔口腔、頭朝下拍背等措施，并沒有看到孩子的嘴里有異物流出。見趙凱仍不省人事，醫生進行胸外按壓、面罩吸氧和心電檢測，心電圖已呈直線。醫生立即呼叫999急救轉院救治。

當日17 點50 分，趙勤夫婦聞訊趕到新轉的醫院。醫生告知他們，孩子入院時皮膚發紺，可見瘀斑，無呼吸，無心跳，病情危重，隨時有死亡危險，即使存活也會呈植物人狀態。

陳婧當場暈厥過去，趙勤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在《知情同意書》上簽了字，并在病歷本上寫下“放棄搶救及治療，要求尸檢”的內容。片刻后，陳婧醒了過來，要求繼續搶救，但孩子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

不久，北京市公安局通州分局經調查認定，趙凱死亡不屬于刑事案件。鑒定意見為，趙凱符合小兒顱內出血死亡，“顱內出血原因不排除缺氧、產傷等”。警方查看了張慶芳持有的高級母嬰護理師證書，上面顯示發證單位是“科技人才中心”。進一步追問，張慶芳說是朋友幫忙弄來的。

2019年6月26日，趙凱遺體在殯儀館火化，產生費用3萬余元。

各按比例擔責

趙勤夫婦向北京市通州區人民法院提出了民事訴訟，要求張慶芳、星耀家政連帶賠償經濟損失169 萬元，其中包括精神損害撫慰金20萬元。

一審法庭上，趙勤夫婦訴稱，張慶芳不具有育嬰師資質，所謂的高級母嬰護理師證書系偽造，星耀家政有義務篩查育嬰師資質，存在選任上的過錯。張慶芳的不專業育嬰行為造成延誤救治，星耀家政電話指導張慶芳使用錯誤方法施救等，都是導致孩子死亡的直接原因，張慶芳、星耀家政應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星耀家政答辯稱，2018 年4 月18 日簽訂的第二份合同中，雖然趙勤夫婦的合同勾選了育兒嫂服務，但星耀家政留存的合同未對此項進行勾選，從張慶芳工資的前后對比也可看出，第二階段的服務事項是普通家政工作，與張慶芳是否具有育嬰師資質無關。既然張慶芳擔任保姆不需要專業資質，星耀家政作為推薦方也不存在過錯。

張慶芳在法庭上辯稱，孩子出生時就存在問題，趙勤夫婦放棄搶救和治療導致孩子最終死亡。

一審法院經審理認為，對趙凱死亡的原因考量存在三方面因素：其一，住院病歷顯示，趙凱出生時存在臍帶扭轉22 周，胎兒宮內窘迫的情況；其二，鑒定意見為趙凱符合小兒顱內出血死亡，且顱內出血原因不排除缺氧、產傷等；其三，警方調查過程中，趙勤夫婦和張慶芳均陳述，趙凱早有呼吸不暢問題，父母、育兒嫂未能充分重視及時就醫。

從育兒嫂的選任、護理過程、突發事件發生后的救護來看，兩份《家政服務合同》均約定了住家提供服務。張慶芳曾提供月嫂服務且本人也認可主要工作內容為照顧孩子。故星耀家政關于張慶芳僅提供保姆服務的主張，不予采信。星耀家政應確保雙方具備真實的身份、資歷和專業資格。但張慶芳、星耀家政均未能提供張慶芳所持高級母嬰護理師證書的發證機關及來歷，張慶芳是否接受正規專業技能培訓，取得專業資格亦無跡可尋。故星耀家政在選任、推薦張慶芳作為育兒嫂的過程中，未嚴格審查其專業能力及資質，未進行專門技能培訓，其行為存在過錯。

綜合趙勤夫婦的各項損失共計146萬余元，法院酌定張慶芳、星耀家政各自承擔10%的賠償責任。

北京市通州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張慶芳、星耀家政各自賠償趙勤夫婦14.6 萬元。宣判后，張慶芳、星耀家政以及趙勤夫婦均提出上訴，2020 年12 月24 日，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終審維持原判。

【以案說法】

中介行業往往存在只顧收費而忽視義務的情況，但從公平原則出發，權利義務是對等的。2021 年1月1日實施的《民法典》第962條規定：居間人應當就有關訂立合同的事項向委托人如實報告。居間人故意隱瞞與訂立合同有關的重要事實或者提供虛假情況，損害委托人利益的，不得要求支付報酬，并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本案中，星耀家政服務公司進行有償居間服務，應當確保其推介的家政服務人員具有照顧低月齡嬰兒的相應技能，張慶芳亦應熟練掌握從事這項工作的技能。

（文中人物及家政公司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