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至味是清歡

樓振羽

江南地區(qū)，有民諺云“小滿小滿，江河漸滿”，北方的小滿時節(jié)，麥類等夏熟作物的籽粒也開始灌漿，但還未完全飽滿。不知你是否觀察過，初夏田間，微熱，清風拂過，總有陣陣隱約的香氣，放眼望去，滿目青綠，生機盎然。小滿的景致，不似春季嬌嫩柔和，也不似秋季金色絢爛，它有自己獨特的韻致，雖未成熟，但卻留有完滿的空間，蓄勢待發(fā)的活力，引起人無限憧憬。

小滿，是將滿未滿，是只差一步的不完美，而這種狀態(tài)，既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十之八九，又兼具培養(yǎng)了人們別具一格的審美情趣。縱觀東西方藝術(shù)作品，不乏對遺憾的詩意表達以及不完美的由衷欣賞。舉世聞名的《斷臂的維納斯》便是對不完美最完美的稱頌，日本的侘寂之美也體現(xiàn)著對遺憾的哲學思考。一直以來，完整、圓滿都是我們對美的基本要求，不論是封面被折損的書本，還是磕掉邊角的禮品盒，都會令我們無法接受。我們總是渴望完美無缺的東西，而卻忘了，有時，就是因為遺憾，才更珍貴，因為，所有的不完美都是獨一無二。“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如果世界上全都是完美，那么，又怎會有五彩斑斕、繽紛絢爛。

反之，那些過分追求圓滿的人，就喪失了太多美的享受。孔子曾言“過猶不及”，《中庸》勸誡世人：“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宋代理學大家朱熹也對此注解：“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萬事萬物皆有一個節(jié)點，它看似并是不終點，似乎還能向前再邁一步，求一個完滿，殊不知，這也許已經(jīng)是最好的安排，或許只有真正的恰到好處，才是最美。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想必達觀的蘇子早就參透人生至美的真諦，所以，才會感慨“人間至味是清歡”。曾經(jīng)，我想知道如何至“清歡”，而這“清歡”又何德何能被贊譽為至味？如今想來，我們的人生不就像是處在小滿的麥子，永遠處在還能再前進一步的狀態(tài)，永遠有更多的可能去期待。人間至味是清歡，最美不過小滿時。

浙江省杭州師范大學附屬中學 （浙江省杭州市 31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