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失敗者

角色檔案：

人物：屈原，名平

身份：楚國貴族，擔任過左徒、三閭大夫

代表作：《離騷》《九歌》《天問》等

專屬紀念日：農歷五月五日端午節

歷代文人騷客，只要到了湘水之濱，就總忍不住要憑吊一個人，他就是戰國時的屈原。民間也愛屈原，人們借用古老的節日——端午節來懷念他，用賽龍舟、投粽子的方式來祭奠他。公元8世紀末，詩人孟郊路過汨羅江，作詩憑吊屈原：『悠哉風土人，角黍投川隅。相傳歷千祀，哀悼延八區。』角黍就是粽子，在端午這天，把粽子丟進江水中紀念屈原，是很多地方流行的風尚。兩千多年過去了，我們至今仍然保留著這些風俗，仍然愛戴著屈原。屈原到底有什么魅力，時至今日還讓大家念念不忘呢？

不合群的大鳥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能安。

——《離騷》

戰國時有“橫成則秦帝，縱成則楚王”的說法，意思是，假如連橫成功，未來將由秦統一天下，若是合縱成功，稱雄的就是楚了。能與強秦唱對臺戲，楚國的國力可想而知。

可楚國架子雖大，內里的問題卻不少。擊敗過楚國的秦將白起曾評論說，頃襄王仗著楚國是大國，不問國事，下面的群臣呢，每天腦子里琢磨的都是怎樣討好大王，越是會順著大王意思，會察言觀色的，越受到重用，能做事情的良臣都被排斥、疏遠了。

屈原就是這樣一位遭到邊緣化，甚至被放逐的良臣。楚國的貴族勢力很強，這些大貴族們壟斷國家的政治，心里惦記的全是自家的利益。屈原也是貴族，不過他一心想著國家，考慮的也更為長遠，還提出過聯齊抗秦的戰略。屈原可不可以像漁夫說的那樣，隨波逐流，或者與人委曲合作呢？這個問題，也許屈原自己早給出過清楚的答案：“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異道而能安?！弊怨乓詠?，猛禽就沒有成群結隊的。方正的木柄，無論怎么往圓窟窿里使勁，也塞不進去，大家明明不是一路人，如何能攜手同行呢？要做事固然免不了妥協，可若是一個團體腐爛到了極點，風氣已經徹底敗壞，那么就算是想委曲自己，又如何能夠求全呢。

楚莊王曾被形容為一只暫時休憩的大鳥，后來一飛沖天，一鳴驚人。三百年后的屈原也以兇猛的大鳥自比，只是這一次所鳴響的，最終是一曲深沉的失敗者的悲歌。屈原遭遇了政治上的徹底失敗，但這絲毫無損于他的人格，他把滿腔的怨憤和對美好事物的向往與追求，

化作飛揚的詩句，留下《離騷》

等優美的楚辭，被后人認為

足以與日月相爭光。

什么是“貴族”

貴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西晉文學家左思對此

有很形象的描述：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松樹長得高高壯壯，卻要被直徑才一寸多的小樹踩在頭頂上，只因為松樹生在谷底，小樹生在山上。樹是這樣，人也如此，有的人只能在底層蹉跎，有的人卻可以輕松占據高位，是因為能力有差別嗎？這都是“地勢”的緣故啊。

貴族就是站在高處的群體，他們出身于高門大族，不事生產卻占有豐富的資源，假如出仕做官，也享有極大的便利。他們的地位比官還要高，因為官員隨時可能被剝奪官職，而貴族的身份卻是與生俱來，誰也不可以改變的。

屈原就是貴族，是“楚之同姓”，楚國的王族。我們熟悉的超級英雄蜘蛛俠有一句經典臺詞：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作為占盡了“地勢”便利的貴族，屈原也對自己提出了最嚴苛的要求，肩負起更沉重的責任。和那些寄生蟲般的貴族不同，屈原始終把國家的命運看得比自己的前途更重要，為此不惜上下求索，九死無悔，最終以一種極其剛烈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高尚的情操，也為后世所謂的貴族精神提供了最好的樣板。

在已經不存在貴族的今天，我們仍常聽到有人鼓吹貴族精神，把與眾不同的品位、奢侈的日用穿戴等歸為貴族精神的體現。想想看，假如真的存在貴族精神這種東西，那么它指的應當是這些類似特權的東西嗎？假如不是，它更應當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