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 勇
古代印度的佛教、耆那教、印度教對于宇宙有一個基本的認識與信念:以為宇宙像是茫茫的海洋,世界漂泊在這個海洋的中心,這個世界的中心又是一個由五六個不斷升高的等級臺地組成的大山。人類占據著底層并居住在其中,中間層則供著守護神,頂上是眾神的27個天國。印度人因此相信眾神靈都住在山上或巖洞里。這一認識與信念致使他們要在大地上為眾神靈建造一個臨時的住所,可以稱之為山丘式的廟宇建筑(mound)或洞窟(womb)的石窟建筑。印度幾乎所有的廟宇都是堆砌而成的像山一樣的廟宇(templ-emountains)。印度佛教傳統的古典建筑結構是安置圣者尸骨或舍利子的墳冢式的窣堵坡(stupa)即塔,它不僅是一座建筑物,實際上更是一個巨大的土山丘,半球體的窣堵坡象征天宇。窣堵坡形態單純渾樸、完整統一,頂上相輪華蓋軸便是天宇的軸。與廟宇建筑相對的洞窟建筑也是被印度佛教、耆那教、印度教所利用的宗教表現形式,不同的是,一個是將神安放在山一樣的廟宇中,一個是將神安置在深幽的洞窟里,于是便形成像山一樣豎向建構的石構的廟宇建筑,或者是縱向延伸巖洞的支提窟石窟寺。

印度早期廟宇之二

印度是苦廳堂式

印度原始石窟

印度象脊形廟宇

印度錐形廟宇
支提(chaitya)在古代印度最初是泛指神龕的術語,后來指佛教徒們聚集的大廳,往往附帶有個毗訶羅(vihara)空間,即僧侶們的住所或者叫精舍。這種由巖石鑿成的支提窟恰恰是窣堵坡的倒轉形式,它取代了窣堵坡那種在地面上建立山丘的做法,而改為在山崖內挖鑿一個山丘。這當中的走廊(walkway)類似于基督教堂中列隊推進的步廊。走廊以一排雕鑿的石柱與大廳隔開,端部是半圓室(apse),還有個筒形圓拱頂,在半圓室上立著一個窣堵坡,其中塔往往是由地面上的巖柱直接雕刻而成。塔頂有一個重疊的的傘狀頂尖,在窣堵坡上再現了華蓋的形狀。支提窟的平面呈馬蹄形,窟內采光一般依靠窟前馬蹄形窗戶來透光。有意思的是,印度的廟宇建筑或石窟建筑與世界其他地方安置神靈處不同,自內而外自上而下幾乎完全是一座石雕藝術,即在天然的巖石上雕刻而成石窟安置神,或在平地上堆砌成山一樣的廟宇建筑安放神。
根據歷史記載,印度呈現自由狀態布置于地面上像山一樣的廟宇建筑始于公元320-550年的笈多帝國(Gupta Empire)。傳說在印度德干高原上的艾霍勒(Aihole)有一座名叫哈卡帕雅廟(Hacchappayya,公元320-650年),這是現存最早的由洞窟向地面廟宇轉型的典型代表,它在印度佛教建筑藝術中的確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建構部分,它那逐漸后退的臺階式外觀,圍繞的塑像,周圍群聚著 一些圓頂房屋,再現著神圣的廟宇逐漸上升的秩序,創造出了由底層的凡人階層到頂上的神圣的境地。它的外觀為三段組合式,自下而上由臺基、華麗的雕刻,以及頂部的錫哈拉組成。

印度石窟拱頂

印度石窟前廊

印度石窟前廳
石窟寺的開鑿起源于古代印度,若再往前追溯則與古埃及中王國時期(公元前21-18世紀)貴族們在尼羅河沿岸山崖開鑿的巖窟墓地有一定的關系。古埃及新王國時期(公元前16-11世紀),因受巖窟墓地的啟發,出現了仿照神廟形制在山崖上開鑿的規模巨大的石窟,其中最有名的是第十九王朝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約公元前1304-1237年在位)在埃及南部開鑿的阿布·辛拜勒神廟,整個廟堂都按照埃及神廟的規格安置,廟堂前還依懸崖雕鑿出4尊高達20米的法老像。這些雕像被公認為是世界上第一次出現的巨型石窟造像。因此可知古埃及的石窟神廟是由巖窟開鑿而成。據史載波斯帝國舵阿契美尼德王朝時期(公元前558-前330年)曾經建立橫跨歐亞非的龐大帝國,因受古埃及巖窟墓地的啟示,在波斯境內也出現了依山崖開鑿的陵寢和神廟。這種崖窟陵墓和神廟的形式傳入印度以后逐漸發展為印度的石窟寺先兆。印度孔雀王朝時期阿育王(公元前268-前232年)在位的第十二年,在印度東北部比哈爾邦格雅附近的巴拉巴爾開鑿了兩個山巖石構洞窟,盡管當時巴拉巴爾石窟尚不具備佛教性質,但開啟了印度石窟寺建造先河,為印度佛教石窟寺的產生和發展提供了極好的借鑒。約公元前200年,受佛教的影響在印度西部德干高原興造起石窟寺。
石窟于是成為早期印度佛教建筑典型類型,后來發展成石窟寺。按照開鑿的年代,印度石窟分為早晚兩期。早期石窟從公元前2世紀到公元2世紀,相當于薩塔瓦哈納時期;晚期石窟從公元5世紀到公元8世紀,相當于笈多王朝及其以后的一段時期。薩塔瓦哈納和笈多王朝時期國力強盛而支持造窟。這些石窟大半集中在西印度德干高原山中堅硬的巖石里,只有少量石窟在比哈爾邦以及東海岸的奧里薩邦和安德拉邦。具有代表意義的石窟所在地有巴雅、貝德薩、昆達諾、皮塔爾闊拉、郡納爾、納西克、卡爾拉、坎黑里、奧蘭伽巴德的阿旃陀等處。
印度佛教石窟按照性質和用途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有禮拜塔的塔堂窟,音譯為支提或支提窟;一類是僧人居住的僧房窟,音譯為毗訶羅或毗訶羅窟。早期的塔堂窟和僧房窟都是在自然巖石中鑿出簡單的納身的空間,后來的石窟寺院則是這兩類窟的合成。印度的許多石窟通常是成群地排布在中西部擁有大片巖石的偏僻的高原地段,石窟所在地石質堅硬,所以能夠精雕細刻而得以完整長期保存下來,流傳至今。一個石窟寺的鑿成要耗費100-200年時間,而當時印度人的平均壽命大約30-40歲左右,因此印度的石窟寺建造需要前后幾代人承接完成。在自然地理環境和人為的生存環境異常惡劣的情狀下,印度石窟石刻得以鑿成并延續下去,靠的是對宗教的信仰力量,沒有堅定的宗教信仰以及印度人前赴后繼鍥而不舍是難以想象的。
塔堂窟是仿木結構建筑的樣式與結構建造的,標準形制的塔堂窟平面形狀是里端為半圓形,向前是圓塔,再向前是長方形的廳,平面呈馬蹄形,側壁與后壁前均有列柱。標準的塔堂窟形制前部為列柱分割而成的正廳與兩側廊,后部為半圓形后殿,后殿中心有塔,圓形塔堂與長方形的禮拜堂以及長條形的側廊組合成一整體,石窟內在的正廳與后殿聯結為一體。
巴雅石窟第12窟是最早的標準的塔窟堂例證,窟內最寬處寬7.9米,進深18米,入口處是大拱門,上方是大的尖頂拱楣,拱楣兩側垂直向下,拱券頂是仿木結構將巖石雕造成檁和椽的形狀。塔的臺基僅有一層,覆缽丘是低矮的半球形,正門兩側是高浮雕門神,前室正壁的上半部的中心部位是一個大明窗,明窗外沿為拱楣形,上方中心有尖頭,拱楣兩側翼下端向內微彎曲,整個拱楣外沿向前方突出,明窗外兩側有浮雕列柱,柱面有繁縟的紋飾。柱頭雕刻有動物,柱與柱之間有浮雕小塔。前室正壁最上方有一列拱楣明窗浮雕,明窗中部雕以仿木結構的放射狀支架。窟內正廳兩側各有一列素面的八角柱,柱身直立,下有壺形柱礎。
早期僧房窟可以分為前后兩個階段,前段的多在巴雅,典型的形制是窟中心有方形的中廳,中廳入口的一壁開門,其他三壁開居室,中廳和居室的面積都比較小,形狀也不規則。以巴雅第19窟為例,中廳兩壁共開居室四個,居室門上有尖拱楣,各門之間有龕。中廳是平頂,地坪為不規則的方形。前廊平面為橫長方形,在一端壁開一個居室,這個居室的門外兩側分別有浮雕的帝釋天與日的故事,采用粗獷的表現手法。前廊頂是半拱券以及仿木椽。前期段的僧房窟的中廳面積擴大,前壁以外的三壁各開相同數目的居室,位置和形狀都比以前的整齊。阿旃陀第12窟和皮塔爾闊拉第7窟可為印度早期僧房窟后段的典型代表實例。較之早期前段的僧房窟,早期后段的僧房窟具有華麗繁復的浮雕紋飾,追求富麗堂皇氣派。
印度5-8世紀又開啟了后期石窟建造的高潮。后期仍然繼續建造塔堂窟和僧房窟兩類洞窟,但形制及相互數量對比卻有很大的變化。由于寺院房屋類別組合制度的變化而帶來塔堂窟比例減少的新情狀。僧房的形制也有較大變化,在中廳的正壁開佛堂,并供奉佛像。僧房不再像以前那樣僅僅是僧尼的居住地,同時也具備了禮拜佛像的功能。在窟內裝飾方面,前期僧房因為注重實用而裝飾比較樸素簡單,后期僧房則裝飾與實用并重,因而僧房內浮雕與壁畫增多,越往后越來越富麗堂皇。后期塔堂窟也是同樣地追求富麗堂皇的裝飾效果的趨勢。
后期洞窟開鑿最早規模最大的當屬阿旃陀石窟,開鑿時期大約在四、五世紀。以阿旃陀石窟第29窟為例,窟的平面形狀與前期相似,仍然是馬蹄形以及兩側有列柱,但前廊面積擴大成前庭,并增設露臺門,在前庭的正壁正廳的柱間和兩側壁雕處或畫出許多單身佛像或佛三尊像。塔基大為升高,以便在正面開大龕,龕內刻有主尊大佛像,主尊佛像和塔身連為一體,佛像占去正面大部分面積。這種在塔正面設龕像的做法是從中亞犍陀羅傳入,而前期是沒有的。窟內仿木結構的做法已經大為減少,這是后期明顯特點。塔堂窟內前后期最重要的變化的是主要禮拜對象由以往的覆缽塔改變為現在的主尊佛像和所依附的覆缽塔。后期的阿旃陀洞窟僧房窟形制的突出變化是在中廳正壁的正中增開一間佛堂。佛堂通常為前后兩進,里間有龐大的石刻佛三尊像,即佛兩側各有一個脅侍像,佛像居中而占據里間大部分面積。兩側壁有浮雕的伎樂和天人像。中廳四面有列柱,柱外是回廊,再向外是在三壁開居室。大部分僧房都有許多裝飾,中廳的頂部和回廊的外側布滿了壁畫,正門里外和回廊列柱都有浮雕。阿旃陀洞窟雕刻題材不外乎造像,故事浮雕、紋飾浮雕兩類,并分布在門廳、列柱上。
最為引人注目的是阿旃陀石窟的壁畫有印度古代繪畫藝術寶庫之聲譽。阿旃陀石窟保存著壁畫的洞窟有13個,即第1,2,4,6,7,9,10,11,16,17,19,22,26等洞窟。洞窟中壁畫的題材主要是本生故事,如睒子本生、六牙象本生等,以及許多佛傳故事。壁畫分布在前廊正壁和廊柱以及中廳四壁、天花、列柱等處。壁畫題材分布通常是前廊正壁和列柱畫佛像和菩薩像,中廳四壁主要畫佛傳和本生故事,天花是各種紋飾。紋飾的主題有人物、動物、植物以及幾何圖形,各種主題形象多變,顯示出畫工豐富的想象力。這些紋飾畫在中心圓環和周圍的方形藻井中。藻井方幅中所畫的動物有象、水牛、鵝,其間穿插多種花卉和蔓草,陪襯的題材有侏儒、伎樂和飛天。這些紛繁的紋飾顯示出生氣勃勃的景象,增加了洞窟中廳的華麗氣氛。

印度廟山

印度尖錐廟宇

印度支提窟平面剖面門圖
中國石窟源于印度并源遠流長,沿著由西而東向北又由北而南的路線延伸,分布范圍廣闊,西起昆侖山的有新疆南疆的拜城、庫車、焉耆,以及銀川以東的吐魯番等地石窟;玉門關以東則有敦煌莫高窟、榆林窟、酒泉、永靖、天水、固原、慶陽等地石窟;陜西有邠州、耀縣、富縣、麟游、延安等地石窟;山西有大同云岡、太原天龍山、平順、吉縣,以及唯一的道教造像山西太原的龍山石窟;河南有洛陽龍門石窟、鞏縣石窟寺以及澠池、安陽、湯陰、沁陽、浚縣、陜縣等地石窟;東面的山東有濟南附近及益都、曲阜等地石窟;河北尚有南北響山堂、隆堯、宜化等地石窟;西南方四川有廣元、龍崗山、巴中、安岳、仁壽、樂山、夾江、通江,以及重慶大足的寶頂等地石窟;江南浙江有杭州,江蘇有南京棲霞寺以及徐州等地石窟,江西贛州有通天巖石窟寺;遼寧有義縣萬佛堂石窟,內蒙古有赤峰石窟;此外還有云南劍川石鐘寺、獅子關等地石窟。在西起昆侖、東至東海、南抵吳越、北達幽燕、西至滇南南詔的廣大區域內,到處都有大大小的石窟的開鑿建造,可以說石窟建筑遍及全中國,盛況空前。
佛教起源于印度,東漢時期隨著佛教傳入中國,作為佛教建筑的石窟寺與寺廟自然淵源于印度。由于佛教最早是在新疆天山南麓的龜茲進入中國境地,然后又由玉門關經河西走廊進入敦煌、酒泉、張掖、武威四郡所在地。石窟寺的開鑿與寺廟的興建也是因此而起,并由此而延伸至大江南北及傳播至東南亞諸多國家與地區。在中國及東南亞流行與傳播的過程中,中國石窟建筑由先期受印度、犍陀羅的明顯影響至后來逐漸發展成自身特色的石窟寺藝術。

印度阿格拉石窟全景

印度阿旃陀石窟寺立面

甘肅敦煌石窟全景

甘肅敦煌石窟九層樓

新疆庫車克孜克爾石窟

新疆龜茲柏孜克里石窟寺全景

龍門石窟
東漢末年至魏晉南北朝時期,社會動亂,甚至相互殘殺,生靈涂炭,民不聊生。佛教告誡一切苦難均有因果報應,從善如流、普度眾生,往西至極樂世界,即為人的心靈慰藉。統治階層為了撫慰民眾而推廣佛教,并大興佛寺佛塔石窟等佛教建筑的建設。石窟寺建筑開鑿也因此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盛行。石窟建筑藝術在東漸過程中由于漢化導致各朝代的石窟藝術在題材和藝術風格均有不同發展與變化。中國石窟藝術不僅具有建筑藝術的共性與個性特征,而且與西域印度石窟具有淵源關系,中國石窟與中國傳統建筑(“前朝后寢”“前堂后室”“舍宅為寺”)有密切關系,以及作為建筑藝術的石窟藝術與壁畫、雕塑等藝術之間的關系也與印度迥然不同。“寺”“廟”皆源于中國傳統的禮儀性建筑和民用建筑(官署)這一特點。中國佛寺從其踏入中華大地之時即開始其中國化的歷程,寺廟建筑布局大體如一般民用建筑群那樣采用民宅的組合形式。宮室宅第化的中國佛寺建筑影響著石窟寺型佛教建筑的華化趨勢(如內部空間的殿堂式處理和外部窟檐的華化形式)。中國石窟寺建筑從內外兩個方向充分體現中國佛教建筑(佛寺、石窟)兩種類型的融合。我們不僅可以從內外空間處理上可以看出這一努力的自覺性,更可以從石窟內四壁上繪出的大量壁畫中洞見,基本上多是以完整的組群方式出現宮室宅第建筑類型,這便是大宅第、官署、道觀、寺廟,甚至宮殿的某種間接反映。石窟建筑藝術與壁畫藝術融為一體,相輔相成,石窟建筑為壁畫提供空間,壁畫為石窟建筑增添光彩,并以其豐富多彩的佛寺建筑畫完整地展示兩種建筑形式蘊藉的文化內涵。
宗教美術史論家羅世平《中國宗教美術史》研究表明:龜茲石窟的分布主要集中在庫車和拜城兩地,其中開窟數量最多、壁畫保存最豐富的以克孜爾和庫木吐拉石窟為代表。龜茲石窟寺的形制按照功能大體可以分為兩種類型:一類是供僧人起居的僧房,平面作方形,旁開甬道,通向崖外;一類是方形窟,分前后室,前室為拱券頂,在前室之后結合剎心(中心柱)有間壁,把前后室分割開來。間壁通道與中心柱形成可以環繞進行右旋轉儀式的通道。窟頂大致有六重斗四形和穹廬的變化,四壁不開龕,壁面積頂部多施彩繪。這是龜茲石窟特有的洞窟樣式,故稱龜茲型石窟。龜茲石窟還有一個不同于印度石窟的特征是前室高敞,正壁往往雕塑巨大的豎立的大像窟。龜茲石窟壁畫、雕塑像的設計與繪制,一方面滿足佛教徒觀像禮佛的要求;另一方面利用石窟的建筑空間的高低、明暗變化使得雕像和壁畫的主題內容與石窟的整體效果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以此來營造增強宗教的的神圣氣氛。龜茲石窟一方面適合佛教徒進行宗教儀式活動的要求,另一方面又符合龜茲自然環境地質疏松的山巖的鑿造要求。中部有柱,使得石窟頂不至于倒塌。窟內中心柱壁開龕塑造像,后室奧壁起涅槃臺,塑造涅槃像,壁面滿繪壁畫,形成建筑、雕塑、壁畫三者有機結合的獨特的石窟建筑藝術。
史跡表明,印度佛教文化順著絲綢之路于公元1世紀左右從中國西北的新疆龜茲、高昌地區進入中國北部,再經中原傳入中國內地。石窟寺沿絲綢之路分布,較大的有新疆拜城克孜爾石窟、車庫克孜爾尕哈千佛洞、庫木吐拉千佛洞、森木塞姆千佛洞、柏孜克里克千佛洞等石窟寺所在地,再從新疆往中國東部不斷推進,在甘肅敦煌、酒泉、張掖、武威、隴西一帶形成了敦煌石窟、榆林石窟、莫高石窟等著名石窟。事實上,印度石窟中國化歷經了三個不同發展的歷史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印度石窟傳入中國北部后的過渡時期形成的新疆石窟群。第二階段是由新疆石窟傳播到中國境內中原地區,并形成甘肅敦煌莫高、山西大同云岡、甘肅天水麥積山、河南洛陽龍門石窟等成熟的四大石窟向內地四面八方繼續滲透。敦煌石窟為杰出的典范,彰顯著中國石窟寺的興起、發展、變化與成熟及中國風格與特色及氣派的形成。敦煌石窟開鑿自魏晉至南宋朝超越千年(4-14世紀),石窟內頂部受中國傳統建筑室內屋頂空間形制影響而逐漸形成塔柱頂、覆斗坡頂、平頂、穹廬頂、拱券頂等不同空間建構,的石窟頂的風格樣式,完全脫離了印度石窟支提窟塔柱廊結構,以及毗可羅窟(僧房)局促的狹窄內部空間建構的形制影響與約束,自成別具一格的石窟頂空間結構。不僅如此,還在印度石窟內部空間建構中心塔柱窟、支提窟、佛殿窟、毗可羅窟(僧房)基礎上逐漸形成了中國式的小型禪窟(羅漢窟)、大像窟、佛壇窟、橫向的涅槃窟、摩崖大像窟、自然洞窟,以及人間世俗化的四川露天大足石窟等類型。同時安置佛像的佛龕也逐漸形成中國化的了敞口龕、雙層龕、帳形龕、闕形龕、圓拱龕、屋形龕、塔形龕等窟型。石窟頂、內部空間及神龕的空間建構中國化標志了石窟由西向東向南的傳播過程中日益成熟。以敦煌石窟為代表的的中國化的石窟融建筑、雕塑、壁畫為一體,蘊藉豐富的研究古代宗教、哲學、藝術以及風俗的歷史資料。第三個階段是石窟寺繼續向中國內陸傳播,在江南、西南地區形成新的石窟空間形態,四川重慶大足石窟凸顯有世俗化發展趨勢。隨著時間和地域性空間的改變,印度石窟的內部空間建構、裝飾、偶像布局等方面逐漸發生變化,其形制逐漸擺脫印度風格,形成高度中國化地域化的石窟空間建筑藝術形制。從印度塔堂石窟發展到中國的佛殿,除石窟寺借鑒了這個地域文化和開鑿技術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在佛教教義上,由一個從崇拜塔到崇拜偶像的變化。印度早期石窟的禮拜儀式主要是禮拜塔,在儀式中,眾僧在柱廊圍成的大殿中完成其他活動后,即圍繞石窟內的塔進行禮拜。但隨著佛教藝術的發展,以及鍵陀羅造像藝術的借鑒,中國佛教的造像大力發展,石窟和寺廟均出現大量的佛教造像,對佛象崇拜逐漸代替對佛塔的崇拜。印度石窟寺進入整個北方的初級階段,新疆克孜克爾石窟、云岡石窟等還是比較風行塔柱石窟,佛教信徒修習前和出定后,會圍繞佛塔或塔柱繞行,但塔或柱上均有佛像。至隋唐時期的中心柱石窟中柱代表了塔的位置。塔的形象逐漸消失了。宋代巴蜀地區的石窟中減少了中心柱窟。至此,石窟的空間形制才真正完成了由印度式到中國化的轉變。塔象轉變的意義同樣影響著地面寺院的發展,代表印度佛教的塔與代表中國佛教的佛殿(保護佛像并提供禮佛空間),在寺院格局中進行了沖突與交融,最后以中國化佛教建筑形制修為成正果。■

樂山大佛

云岡石窟第20窟外景

麥積山石窟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