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小木屋

王家斌

打開電視，一個不幸的消息出現(xiàn)在眼前：著名作家黃宗英今日上午（2020年12月14日）在上海逝世，享年95歲，為此，一天我亦沉浸于巨大的悲痛與回憶中。

回想起來，我與她的相識已近半世紀。我記得，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一個炎熱夏天，我突然接到全國作協(xié)要調(diào)我參加中國作家西藏訪問團的通知。但到北京才知，除了我和剛從日本參加《沒下完的一盤棋》首映式并受日本首相接見歸來的團長黃宗英，代表團其他作家已先到西安集結(jié)。為此，我和她也要馬上動身去西安。

于是，轉(zhuǎn)天我和她就乘上飛往西安的飛機。

坦率說，開始我對此并未感到很高興。因為，此前雖讀過她的作品，但潛意識卻認定其本質(zhì)是演員而非作家。另外，論社會地位她是無人不知的大名人，而我卻是個無名的小作家。與其同行，心里亦難平衡。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她不僅非同于一般的名演員，對我更似至親的老大姐。尤其機場候機時聊天也是家長里短。而聊得最多的，則是已去世的趙丹軼事乃至被她用保險箱珍藏的趙的字畫。

而對她更多的了解則是其不僅平易近人，心地還很善良，如：一到西安她就找當?shù)匾晃粍谀Ｅ笥褞覀內(nèi)ヘ毨мr(nóng)戶做家訪;如在格爾機場救助一個落難的外國游客。具體的情況是，當時我們在格爾木機場換乘飛往拉薩的飛機。吃飯時我們的餐桌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金發(fā)碧眼的洋老頭。經(jīng)查問，得知是位去西藏考察的奧地利的中學老師，因直飛拉薩的機票緊缺滯留所帶費用已花光。為防意外，作為團長的黃宗英不僅在經(jīng)濟上給他以資助還幫他與民航溝通，不僅得以與我們同乘噴氣機首飛西藏的航班，在拉薩貢嘎機場降落時還跟我們一起參加了自治區(qū)的歡迎儀式。分手時這個喜出望外的洋老頭說：“我交了好運氣，碰見了中國大善人。”

后來，又發(fā)生的一些事也是難以忘懷的。一天我在拉薩尼泊爾商店替她買了一件大衣，送給西藏文聯(lián)一位生活困難干部的女兒做過冬的大衣。至于其他的助人善舉雖不了解，卻知她因此又讓在上海的大哥黃宗江寄了一千元。

如此這般，很快我們的訪問活動也結(jié)束了，但在要離藏返京的時候卻聽說黃宗英要留下跟一個森林考察隊到山南原始森林去考察。對此我們亦無不為她的安全擔憂。經(jīng)與其交談才知她是為確保考察隊的安全才做此決定的。她說，她是在餐廳與那森林考察隊的女隊長相識并得知其因經(jīng)費不足而困難重重的。因沒錢購買觀測點的板棚，被黑熊鉆進帳篷把隊員的臉都抓破了。為此，才決定身入其境并用自己的影響和社會關(guān)系集資建一座觀測站的小木屋。對此，我不僅由衷感動還想“舍命陪君子”，為她保駕護航。分手時相約我到家取些應(yīng)用的衣物就重返西藏去山南，她也很高興。路過西安，《陜西青年》編輯還約我將這些寫了稿子，發(fā)表后反響還不錯。

遺憾的是，到家見交通部批準我隨船遠航日本和新加坡的文件而且一走就幾個月，回到國內(nèi)才得知黃宗英在山南摔斷了腿已回上海醫(yī)治。即便如此，她仍為考察隊做工作。病中之作的《小木屋》不僅在社會上引起很大反響還得了全國獎。出于關(guān)心，我曾給她寫信，卻沒有回復(fù)。之后，因忙于創(chuàng)作更無機相見可能。但盡管如此，每五年一屆的全國作代會上我都去上海代團找她卻始終未找到，于是也想，她可能已不記得我。但一天，天津作家鮑昌卻說曾與黃宗英同席就餐她還問了我并托他向我致意。為此，我亦夢想肯定還能再相會。現(xiàn)在，永無可能了。因為，她的靈魂已回歸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