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催生歐洲健康通行證

本報駐意大利特派記者　韓碩

眼下，新冠病毒疫苗接種正在全球積極展開。為促進經濟復蘇、恢復跨境旅行，歐盟委員會日前公布了“疫苗護照”提案。這一“健康護照”受到廣泛關注，也引起巨大爭議。其實，“疫苗護照”并非首創。早在15世紀歐洲鼠疫大流行時，就曾出現過類似“疫苗護照”的健康通行證。

1484年米蘭出現健康通行證

1347年到1352年，特大鼠疫“黑死病”席卷整個歐洲，導致歐洲大約7500萬至2億人死亡，占當時歐洲總人口的30%-60%。鼠疫是由攜帶鼠疫耶爾森菌的跳蚤傳染給人類的。在當時的歐洲，因為科技和醫療衛生水平低下，鼠疫無法控制，因此疫情不斷在各個國家之間傳播，并且大多是沿著當時的貿易路線傳播的。從1347年至1351年，疫情達到高峰，特別是在歐洲的貿易港口。黑死病還拉開了全球第二次鼠疫大流行的序幕，而此次大流行一直持續到18世紀末19世紀初。

面對空前慘烈并反復出現的疫情，整個歐洲人心惶惶，亂象叢生。事實上，當時的大多數人對鼠疫無能為力，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逃離疫區。不過，面對著前所未有的危機，歐洲并未被完全吞噬。歐洲有組織的抗疫斗爭是從意大利開始的。“黑死病”流行期間，意大利實施隔離措施，建立了傳染病醫院，并設立了疫情通報制度。這些措施取得了顯著成效。“隔離”（Quarantine）一詞就產生于黑死病流行時的意大利。

為做好隔離并且嚴格限制旅行，15世紀，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和地區開始印刷和簽發健康通行證。根據考證，目前已知最早的健康通行證可追溯至1484年的意大利米蘭。疫情期間，無論是在不同城市之間，還是在不同國家之間出行，相關人員都需要健康通行證“保駕護航”。在“戒備森嚴”的意大利，只有提供必要的健康通行文件，才允許進入城市。1594年，一位赴意大利旅行的英國人費恩斯·莫里森曾記錄下自己的經歷：如果要進入意大利，必須攜帶健康通行證，在路過的各城市均需出示，以證明自己沒有攜帶病菌的危險。

健康通行證包含多個信息

各國采用印刷和手寫的雙重方式，幫助需要出行的人開具文件，證明他們的健康狀況。當年最常見的健康通行證是一種打印文件，大小各異，最為典型的是長約10-14厘米，寬約8-10厘米的紙質文件。個別較大尺寸的健康通行證專為一些出行團體設計。一張健康通行證上，可能記錄兩到三個甚至更多一起旅行人的共同信息。通常情況下，打印的健康通行證有以下組成部分：健康通行證的名稱、頒發機構的徽章和免費發行的提示、持證人員不來自病毒已經傳播的城市、持證人員所前往目的地等旅行線路詳細信息、發證的具體日期以及頒發機構的名稱。

受技術條件的制約，歐洲當時的健康通行證沒有照片、指紋等能夠證明持有者身份的信息，只包括身高、頭發顏色等描述旅行者外貌特征的文字，以及年齡等信息。很少一部分健康通行證會有更詳細的描述，比如眼睛的顏色、面部特征和衣著特點等。這些信息是當時歷史條件下，政府機構對旅行者身份的認證，但從當代人的觀點來看，這些信息很難做到準確。

為了防止造假，當時的健康通行證通過文字和圖片結合的形式來加強其權威性。比如，證件上繁復的圖像可以加大仿造的難度，而且每個城市特定的代表符號可以幫助檢查人員更方便地了解旅行者經過的路線。同時，多數健康通行證上還蓋有特定的印章。隨著時間的推移，健康通行證的設計越來越繁復，涵蓋的信息也越來越多元和復雜。18世紀末，一些城市對健康通行證進行了編號，完善了對這種證件的管控。

健康通行證制度還規定了其他公民的義務。比如1711年，漢堡市頒布了一項法令，禁止當地旅館經營者接收任何無證旅行者；在意大利帕多瓦市，違法收留無證者的旅館將被處以高額罰款。歐洲各國和各地政府機構希望以此構筑一條邊境衛生人員之外的第二道防線。

健康通行證是印刷的表格文件，但設計了可以手工書寫必要信息的部分。健康通行證是免費發放的，但是曾一度出現個別城市的頒發人員或檢查人員違規收取費用的情況。為了杜絕這種欺詐現象，防止一些人從中牟利，各行政當局也采取了一些措施，比如從1580年開始，通行證頂部加入了醒目的提示“免費發放”。此外，一些國家政府在通行證上印明入境檢查人的姓名和職務，以明晰責任。

如果旅行者在不同國家之間穿梭，那健康通行證上的文字識認則成為一個問題。史料顯示，各國當局對這一問題進行了認真的考慮和研究。通行證上的內容主要由一種文字寫成，但是其中的關鍵詞在歐洲不同國家的語言中卻很相似，或者后面配有翻譯，這樣方便入境國人員檢查。

對今天抗疫的啟示意義

直到18世紀，鼠疫都是歐洲各國政府持續擔憂和焦慮的重大公共課題。這種傳染病加大了人類面臨的健康風險。出于對病毒的恐懼和擔憂，不同國家、城市和民眾由此產生的不信任感也不斷加深。健康通行證的重要性在于幫助不同地域的人們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感。它標志著歐洲公共衛生政策的不斷成熟，并增強了歐洲防疫制度的協調性，在盡可能規避健康風險的前提下，平衡人類的各種需求。

面對新冠肺炎疫情，意大利等國防控鼠疫的措施仍有啟發意義。經歷鼠疫之后，歐洲各國政府逐漸認識到了信息共享與溝通合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在當時的歐洲大陸，在相當大的地理范圍內，包括現在的意大利、法國、瑞士等國家，都參與了健康通行證這一“集體防疫體系”。此外，歷史學家認為，黑死病促使歐洲和世界其他地區擴大和完善了公共衛生措施，一些防止鼠疫傳播的方法至今仍在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