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莎莎
1946年11月27日早晨,? 陳云一行冒著凜冽的風雪,乘? 車出發,當晚抵達位于中朝邊界、鴨綠江畔的遼東軍區所在地臨江。受命于危難之際的陳云,從此開始堅守具有全局意義的南滿根據地。
此時的臨江,困難重重,內外交困。杜聿明10萬大軍兵臨城下,壓在陳云肩上的擔子實在是太重了。這幾天,長白山區的雪下得正緊,溫度低至零下40多攝氏度。陳云是南方人,在這樣惡劣的情況下,常常發燒感冒。

1947 年陳云(右)與蕭勁光在臨江合影
同樣的考驗也落在戰士們身上。南滿根據地處于貧困山區,溝壑遍布,地形狹長,人口不足23萬,老百姓生活貧困,部隊給養十分困難,常常缺衣少糧,露營在寒冷的東北野外,靠營火取暖,缺醫少藥,傷病員得不到有效治療,非戰斗減員十分嚴重。
陳云第一次主持召開南滿地區軍隊和地方主要負責人會議時要求大家,不論先來后到,不論有部隊沒有部隊,都要講五湖四海,團結一致,堅持南滿的對敵斗爭。當時對于能否堅守南滿,內部意見并不一致。遼東軍區司令員蕭勁光提出,要有武松打虎的精神,反復搏斗,堅守南滿。有些人則畏敵如虎不敢打,已經做好必要時北撤、保存實力的準備,地方武裝也在積極準備上長白山打游擊。
12月6日,蕭勁光去前方,陳云留在臨江。陳云邊調查情況邊找干部談話,發現堅守南滿的阻力確實不小,消極畏敵的逃跑主義情緒充斥軍中。
深夜,陳云接到蕭勁光打來的電話,蕭勁光焦急萬分地說,遼東軍區師以上干部在七道江舉行會議,討論部隊是撤是留、要不要打、怎樣打的問題,會議開了三天三夜,無法定奪。敵人進攻迫在眉睫,蕭勁光向陳云求援,請他做最后決定。
陳云正發著燒,他乘著雪爬犁,頂著大風雪,奔赴七道江的會議地點。
到達七道江已經是第二天,時間緊迫,性格謹慎、思慮周全的陳云沒有立刻開會,而是分別同干部談話,了解情況,聽取意見。陳云決定七道江軍事會議繼續開。與會者都知道,陳云就是來拍板的。是留是撤,一錘定音,這是事關大局的事。會議由蕭勁光主持,他匯報了這兩天的會議情況,便請陳云講話。陳云讓大家先充分發言。
主張北撤的人搶先發言,說:“我們現在確實太困難,敵人裝備好,兵力又多,我們不撤走,損失太大?!?/p>
反對北撤的人不甘示弱,紛紛表示:“如果我們不戰就撤,把南滿讓給敵人,不是正中了敵人‘先南后北‘南攻北守的下懷?”
兩種意見爭執不休,會議室里唇槍舌劍,火藥味十足。
陳云一直在沉思,上午就這么過去了,下午照舊,會議開到晚上。聽著前線隆隆的炮聲,大家急切地請陳云拍板決定。會場上鴉雀無聲,大家挺直身子,望著陳云。
陳云突然發問:“你們說南滿能容納多少部隊?”
大多數人說,可以容納4個軍。少數人說,可以容納3個軍。
陳云加重語氣說:“同志們既然叫我拍板,那好,現在我就拍板。我們不走了,一個縱隊也不走,留在南滿,當孫悟空大鬧天宮,在長白山上打紅旗。”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為什么不走?陳云形象地解釋:“東北的敵人好比是一頭牛,牛頭牛身子是向北滿去的,在南滿留了一條牛尾巴。如果我們松開這條牛尾巴,那就不得了,這頭牛就要橫沖直撞,南滿保不住,北滿也危險;如果抓住牛尾巴,那就了不得,敵人進退兩難。因此,抓牛尾巴是個關鍵?!?/p>
陳云給大家仔細地算了一筆賬:“北撤,長白山現在天寒地凍、漫天冰雪、地勢險峻、荒無人煙,部隊在缺衣少糧的條件下過長白山,要損失幾千人。撤到北滿,敵人追過來,還要打仗,又會損失幾千人。我們撤了,敵人就能全力對付北滿,到時,北滿難以保住,部隊一直北撤到蘇聯境內。我們不能一直住在蘇聯吧?早晚有一天要往回打,打到北滿,打到南滿,這些戰斗又要損失幾千人。當時留下來的地方武裝也會受到很大損失,你們算算,北撤是保存部隊實力的有利之舉嗎?如果我們留下來堅守南滿,部隊可能損失四分之三,甚至五分之四,可只要守住南滿,就不會失去犄角之勢,就可以牽制敵人大批部隊,使敵人不能集中力量去打北滿。”陳云的這筆賬,算得與會者直點頭。
軍事會議一直開到深夜,陳云落錘定音。
事實證明,這是關鍵時刻的一個正確決定,對東北戰場的形勢起著關鍵性的作用。正是陳云堅定的拍板,才有后來“三下江南”“四保臨江”的勝利。
(摘自《黨史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