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一詠三嘆”

馮煜雯

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高高瘦瘦。她蹲下身換鞋的工夫，我驚奇地發現，她一直挺直的背不知何時已經佝僂了。

“……好久不見，外婆……”

拎著袋子，外婆急匆匆地朝客廳走來。她的腳步已經沒有過去那么穩健了，越是急，反而越顯得腿腳不利落。她的頭發有些凌亂，斑駁的白發猶如夜幕上的星星在我的眼前跳躍著。“妹妹吃了大苦了！”盯著我骨折的腿，外婆心疼地說。

媽媽從廚房里迎了出來，接過外婆手里的大骨頭。“這可是上好的大棒骨！骨折了，吃它，好得快……”外婆跟媽媽嘮叨了幾句，稍稍喘了幾口氣，她的目光就轉向了我。這種目光……我好久都沒見過了！那種慈愛與關切如潮水一般向我涌來，鋪天蓋地，我腿上的疼痛一下子就減輕了。

“這次考試考了年級第二喲，外婆開心嘞……”外婆用方言說話，溫和、慈祥，她的目光如一泓清泉，一直流淌到了我的心底。“哪有哪有！”我雖嘴上謙虛，一種由衷的自豪伴著晚秋的夕陽悄然而生。不知媽媽什么時候跟外婆提的……

外婆和媽媽聊著天兒，我的思緒已飛到九霄云外。外婆搭在椅背上的手竟如此粗糙，除了皺紋，那一條條裂紋也觸目驚心。想起媽媽曾經給我講過的那些故事，一幕幕往事浮現在我眼前。外婆干過許多苦活兒、累活兒才磨礪出這樣一雙手！看到自己白白凈凈的手。一瞬間，愧怍在我的心底生根發芽。

一抬頭，我再次遇到了外婆的目光：“最近舞蹈也有進步啊……”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舔舔干裂的嘴唇，看著外婆蒼老慈祥的臉，我已經找不到剛才的自豪感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悲涼。“來，外婆給你打了這個……”毛衣散發著融融的暖意，簡直就要把這個晚秋融化了。除了點點頭，我遲鈍的聲帶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妹妹，好好養著腿，好好學習……”臨出門時，外婆仍啰啰嗦嗦地囑咐著。她大老遠跑來看我，給我買棒骨，現在又要趕回去上班……而我，笨嘴拙舌，也不常去看望她，或許，只有我的成績才是對外婆最好的慰藉吧……望著面前的、適才未做完想放棄的數學題，我一咬牙，又拿起了筆……

不到二十分鐘，外婆已經“一詠三嘆”。時間如流水，外婆漸漸老去，不知未來，我還能有多少機會再聽聽這“一詠三嘆”呢？

教師點評

淡淡的愁緒，微微的自豪，交織著，跌宕著。外婆的看望，使我的傷痛減輕了不少；外婆的夸獎，使得我的信心進一步增長。但當看到日漸蒼老的外婆，我的內心涌起了酸楚和無奈。而話鋒一轉，作者又鉆進了題海，充滿了干勁。作者善于抓住人物的神態、動作和心理變化進行詳細描寫，語言深刻有力，表達蜿蜒有度。

（馮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