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涵清
一個夏日黃昏,黃包車“吱吱呀呀”地穿過南潯陌生的小巷。車夫把我們送到胡同口,我踏上那快要從我記憶中消失的石板路,漸漸想起兒時最大的樂趣:在雨天經過家鄉的石板路時,我總要往水洼里跳。每每那時,外婆便拿蒲扇裝作要打我,那段放學的路上便留下一老一小的兩道身影。時光荏苒,我們家搬離了老城區,而那段石板路也成了我的記憶。
我坐在南潯一條小巷的長廊里,靜靜等待太陽消失在小鎮盡頭??粗\河兩邊的黛瓦粉墻,綠柳拂水。偶有漁翁晚歸,站立船頭用湖州方言高聲唱著,船槳劃破水面,金燦燦的水波蕩漾開去;也有一些婦女坐在河邊洗濯衣物,衣物隨著水波搖動,當她們提起衣物的一角,水珠四散,在晚霞的映射下像極了一串串珍珠,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我跟著母親走進一家小店,老板極好客,立馬送上兩杯烏梅湯,操著方言對我們說:“這太陽毒得很,解解熱!”口干舌燥的我們一飲而盡,還意猶未盡地咂咂嘴直呼不過癮。母親坐在方桌前品嘗著店主自制的桂花釀,越喝越有味,老板卻道“此酒后勁極大”。莼菜漂浮在白瓷碗里,只加了少許鹽,一入口,一陣清香滑過舌尖。
“鱸魚膾,莼菜羹,餐罷酣歌帶月行。”月上柳梢,游人漸漸入夢,小鎮才散去平日的煙火氣,彌漫著難得的寧靜。小溪潺潺,不時傳出幾聲蛩音嘹亮。江畔的柳樹,籠在靜默的濕煙里,隱約可見隨風搖擺的枝條向梢頭的新月叩首,在一片朦朧中把彎月洗濯。我見母親雙眼迷蒙,便問她可是醉了,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再次走進南潯已是兩年后。父親開車帶我穿過小橋,老樹仍站在石橋路的盡頭。我又走進了那家記憶中的小店,點的還是那莼菜羹。老店主退了休,子女接管了餐館,新店主和她那不善言辭的父母不同,穿著短褲穿梭在顧客中,和誰都能搭上話。我依舊臨窗而坐,細細品著莼菜羹。胡椒粉配上香菜,浮在碗里,早已吃不出莼菜那帶著南潯夏天的清甜味道,真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的滋味在里頭。
南潯的水鄉生活已與現代文明相融合,當人們厭煩了燈紅酒綠的城市生活,南潯能給我們帶來舊時光的回味。漸漸長大的我驀然回首,那心中的景已不在燈火闌珊處,我努力在記憶里尋找,因為,那是我心中難以磨滅的根。
教師點評
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多舊人、舊物、舊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這本是無可奈何之事。小作者卻通過一碗莼菜羹兩年時間的變化將這種物是人非之感刻畫了出來,令人唏噓。
(王梅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