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春 聯

◆蔡開松（北京）

寫春聯是中國獨有的春節民俗，避邪除災，迎福納祥，強化喜慶心理，渲染節日氣氛，表達美好感受，預示嶄新開端。

——題記

一

1月25日，周日。

下午兩點多，微雨的電話把我叫醒，說春聯寫好了，來取吧。

我正在午睡，接到電話，一骨碌爬起來，向夫人請假，說微雨叫我取春聯去。

夫人正在用手機看《山海情》，沒工夫搭理，往外揮揮手，去吧。

我出門。

微雨怎么會送春聯？此中有故事。

上個月，有外地同學來京，微雨說要送他一副對聯。

微雨自五六年前就開始練字，偶有得意之作，就發給我們批評指正。不知她練的哪門哪派，總之進步不大。我們沒水平指正，只擅長批評。近年來，據說她拜師改練米芾了，據說老師還很厲害，據說她著魔般天天練。心心在一藝，其藝必工，她的字果然長進了，我們就搖身一變，由酸刻的批評者變成了鐵粉。

我們練字不行，做粉絲行。微雨把對聯取出來，正愁如何擺放呢，高個子同學反應神速，一個箭步上前舉起橫批。她說上下聯還是沒法擺啊，我又一個箭步上前，接過上下聯，演雙簧一般躲在高個子同學身后舉了起來。這神態，嘿嘿，妙趣橫生，創意撩人啊！

上聯：三代同堂丁財旺

下聯：一家安樂福壽齊

橫批：和順致祥

您瞧瞧，這字是不是不賴？

不可能白舉。春節快到了，我們強烈要求微雨送春聯光耀門庭。她說你們自己寫啰，我們說不行，太陽要照耀每一片綠葉。

想不到，太陽今天一出來，就照到了我。

二

兩家相距不遠，七八分鐘車程。

到了微雨家小區門口，我剛把車停穩，微雨拎著大包小包就來了。

不是送我春聯嗎，怎么還大包小包的？

微雨說寫了好幾副呢，到雷姐姐那兒去統一發布吧，順便帶點老家的臘魚臘肉，找一找過年走親戚的感覺。

還是女人心細。

微雨小我一輪，一米六五左右，一頭長發。因畢業于同一所大學，我深知她做事心細，是女人中的女人。

半個小時后，我們來到馬連道茶馬路。微雨所說的雷姐姐——北京茶伴書香驛站創始人雷金鎂總經理，已經恭候多時了。

聽說微雨來送春聯，雷總高興得手舞足蹈，說早上就聽到喜鵲叫，原來有好事啊！

我們來到驛站有名的閱讀空間，為微雨騰地兒，對送春聯活動充滿期待。

微雨說疫情期間不便聚會，這樣吧，我們先擺好，拍成照片發給他們，讓他們自己來驛站取。

雷總說干脆拉個群吧，給大家現場直播。

一致鼓掌同意。

三

送春聯活動正式開始，慢慢欣賞吧您吶。

第一副，送給北京茶伴書香驛站——

上聯：千古文章書卷里

下聯：百花消息茶香中

橫批：茶伴書香

微雨說這是一副名聯。上聯有書，內藏千古文章，下聯有茶，外散百花消息。這正是茶伴書香驛站不同于一般書店、一般茶店的地方。古人向往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盞清茗酬知音，行色匆匆的現代人也一樣向往啊！你們看雷姐姐的驛站，吸引茶人，惠及芳鄰，聽說還是西城區文旅局扶持的特色閱讀空間。受疫情影響，現在生意那么難做，感覺雷姐姐這兒影響不大，不簡單啊！

我們對著視頻齊聲喊：不簡單！

我該不該第一聯先送她？

我們對著視頻齊聲喊：該，請接聯！

雷總高興得合不攏嘴，接過春聯說，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微雨妹妹！

第二副，送給醫生朋友——

上聯：彩鳳來儀點睛處

下聯：金牛馳翔拔翳時

橫批：妙手回春

這位朋友是醫學博士、著名眼科大夫，每年門診約五千人次，手術約千例，還參加光明行動，為眼疾患者做公益，獻愛心。微雨的先生與此人是中學同學，兩家關系本來就親，微雨對他說話就隨便多了，沖著視頻直呼小名：胖坨，看出來沒，你的大名藏在春聯里呢。

胖坨在視頻中回應，謝謝妹坨，接著就跳了起來，外加各種搞怪。都五十幾歲的人了，欣于所遇，快然于形，不知老之將至。

第三副，送給圖書館朋友——

上聯：圖史芬芳閑領味

下聯：云煙供養靜怡神

橫批：和順致祥

這也是一副名聯。

館長先生與微雨夫婦的關系更不一般，他們既是小老鄉，又是大學校友，微雨還在館長就讀過的中學任過教，他們相識相交二十多年，可謂情同手足。

館長先生接過春聯，無比開心，他說在圖書館看書可不要多多領味、怡養精神嘛？哈哈哈哈。

第四副，送給水利系統朋友——

上聯：云蒸福積齊山岳

下聯：春漲潮平接海天

橫批：和順致祥

微雨說，這副名聯的亮點是帶水的字很多，都霧齊山岳、潮接海天啦！

這位朋友是個標準的理工男，待人真誠守信，做事嚴謹認真，約會從不遲到，大家公認最靠譜。看到這副春聯，他激動地問，現在就想來取，可以不？

大家齊聲喊，可以！

第五副，送給我——

上聯：才如曉日騰云起

下聯：福似春風逐浪來

橫批：和順致祥

微雨說，“財如曉日騰云起，利似春潮帶雨來”也是名句，你近年才情恣肆，大作不斷，散文《父親》《陪伴母親》《那年高考》《痛苦！新能源車沒電了》都不錯，尤其是《那年高考》，還得了團結出版社與光明網聯合舉辦的“特寫杯”一等獎，所以我借用名句，改了改，“才如曉日騰云起，福似春風逐浪來”。祝賀你啊！

我連豎大拇指，并問，怎么有幾個和順致祥呢？

微雨解釋，古人說和氣致祥，乖氣致戾，可見和氣是很重要的。現在說“和順致祥”，既是借用，更是升華。今年元旦，習大大新年致詞中，說的就是祝全國人民和順致祥、幸福美滿。怎么樣？

我連連點頭，小女子果真厲害！

春聯各歸其主，大家通過視頻暢敘情懷，表達謝意。

微雨說，你們這些人平時一板正經，見到春聯就樂成這樣，看來快樂很簡單嘛。

是的，快樂其實很簡單。

四

我接過春聯，立馬拍照發給夫人御覽。

一看這字，她連連點贊，說春聯拿到了，還不趕快回來？

豈敢怠慢，我立即開車回家。

我為什么這么聽話？不聽話，會有難以承受之重！

2020年疫情以來，電視逢有疫情通報會，夫人孩子必看，還帶評論。比如電視上說要嚴肅處理那些不聽管理的人，她們就邊鼓掌邊看我，好像我就是那種人，瘆人嘛。每次回家，夫人孩子把在大門兩邊，拎起消毒液對我一陣狂噴，衣服都濕透了，她們才放行，總感覺她們是在以關心之名發泄什么。不管怎么著，人家方向正確呀，惹火了，她們真不讓我出門。所以，我方的策略是，早請示晚匯報，聽到電話往回跑，這都成了條件反射。

唉唉，長恨此身非我有。

今天到家門口，她們又想噴，我大喊慢——慢——慢——，手里有春聯吶！

一喊真管用，她們手下留情。

我脫鞋洗手更衣，然后功臣一般，把春聯鋪在地上，請君享之。

夫人快退休了，最近買了字帖，據說準備練字。她左瞧瞧，右瞧瞧，偶爾點點頭，不知看出門道沒有。

半晌，夫人憋出一句話，你整天亂跑，總算干了件正事。

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她又指示，你得好好謝謝微雨老師啊。

我答，是，好好謝謝微雨老師！

她又指示，快把春聯收好，等大年三十把它貼到門上去，疫情鬧心，咱們得紅紅火火過春節！

我和孩子齊聲答，是，紅紅火火過春節！

2021年2月4日第10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