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灣大海鏈

吳青

縱觀整個世界史，保衛大都城都是關系王朝或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之一。今天被稱為伊斯坦布爾的君士坦丁堡（以下簡稱“君城”）曾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城市之一，長久以來一直被認為是文明的搖籃。作為歷史長達近16個世紀的一座帝國都城，君城是許多重要事件的發生地。那么，怎樣保衛如此重要的一座大城？

君城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這座城市位于一個戰略意義十分重要的半島上，總是面臨來自海上的攻擊風險;而橫跨金角灣航道的君士坦丁堡大海鏈（也稱“金角灣大海鏈”，以下簡稱“大海鏈”），在保障這座大城的安全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直到君城在公元1453年敗落前最后一刻，大海鏈一直在幫助這座城市抵御外敵。

金角灣

在古代世界，強大的海軍經常是主要國家（包括城邦國）的一大優勢。強大的海軍力量讓城邦國或帝國能發動海上包圍戰，能進行遠距離作戰。而處于金角灣的君城，很容易被來自海上的強敵攻陷，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金角灣航道很容易通行，并且該航道距離君城又很近。

金角灣位于博斯普魯斯海峽南人海口。金角灣航道長約7.5千米，最寬處的寬度為750米，最大深度約為35米。金角灣河口是君城所在半島的一個極其重要的地理位置，這個河口讓君城在大多數情況下無安全之憂。

金角灣航道的重要性在拜占庭和后來的君城出現之前就有體現。考古發掘表明，金角灣航道及其周圍早在公元前6700年就有人類活動——考古學家在該航道周圍發現了多個古代定居點。公元前7世紀前后，金角灣航道的重要性更加突出——該航道附近出現了多個海港。

2008年，在伊斯坦布爾一座隧道和一個地鐵站建筑過程中，考古學家發現了一個新石器時代定居點遺址和一座墓葬遺址，這把君城的歷史推回到了公元前6500年。但直到公元前7世紀前后。金角灣航道才變成一條真正重要的航道——它對古代世界的貿易尤其重要。一些考古學家認為，金角灣航道憑自己十分重要的戰略位置給君城帶來巨大財富，因而這條航道的名字中才有個“金”字。

強大鐵鏈

不過，金角灣航道雖然是君城的貿易通道，但卻是這座都城的最薄弱點。每當大敵來襲，這里的河口都是狡猾敵人的一大突破口。如果君城缺乏有效的防御舉措，敵方艦隊就會進入金角灣航道，避開對君城具有保護性的角形港，襲擊君城較弱的大后方。為預防這一風險，拜占庭人運用了一種行之有效的海上防御手段——大海鏈。在危急時刻，拜占庭人把由一個個鐵環組成的大海鏈串接并緊固，阻止敵船進入金角灣航道。恰好位于金角灣航道入口的大海鏈，從君城外城墻上的一座防御塔所在地出發，一直延伸至金角灣航道另一端所在水域，從而封鎖整個金角灣航道。

遺存至今的大海鏈。

大海鏈當初的使用情形。

大海鏈由上千個很重的鑄鐵環串接成。在當時的技術條件下，建造大海鏈絕對是一項巨大的任務，也是一大工程奇跡。考古學家對大海鏈每個鐵環的重量和大小有爭議。大海鏈現存段每個鐵環的重量為12～15千克，直徑為50厘米，粗5厘米。一些考古學家認為，大海鏈現存段其實屬于拜占庭后期的大海鏈，而早期的大海鏈更重。目睹了君城陷落的一位拜占庭后期編年史作者如此記敘：“大鐵鏈（即大海鏈）很重很重。皇帝詔日‘置大鐵鏈于河口。”有考古學家認為，最初大鐵鏈每個鐵環的直徑可能不止50厘米，重量超過500千克。不過，這種看法并未被證實。

當大海鏈未被實戰運用時，它處于待命狀態，有9條懸鏈曲線。懸鏈曲線是指一條鏈子在自身重量下呈現的曲線。大海鏈的懸鏈曲線源自大海鏈的10個支撐點：其中兩個位于大海鏈起止處的塔，另外8個位于大型錐體躉船上，這些躉船被分散安置在金角灣航道中。巨大的躉船是用樹干制成的。樹干由鐵板緊固在一起。其中一艘躉船的長方形底部的長和寬分別為20米和15米。在大海鏈起止處的兩座塔內，大海鏈由滑輪和平衡物組成的一個復雜系統控制。

聰明計謀

大海鏈為君城提供了很長時間的有效保護。公元717年和718年，倭馬亞哈里發王國發動了對君城的攻擊。該王國的超強艦隊是一大優勢。由利奧三世皇帝領導的拜占庭人看來面臨滅頂之災。但利奧三世想出了一個聰明計謀。

公元717年9月3日，敵方艦隊開始進攻。敵人毫無阻攔地進入了金角灣航道，因為那里沒有大海鏈阻止他們。當敵艦更深入航道并進入君城保衛者的視線時，風和洋流讓敵艦更靠近城墻。在這個關鍵時刻，利奧下令升起大海鏈，將敵人圍在金角灣里。君城保衛者立即采用有高度可燃性的希臘火藥（古代和中古海戰中，東羅馬帝國希臘人使用的火焰噴射燃燒劑）向敵人發起毀滅性打擊。一些歷史學家相信，一接觸水就會燃燒的希臘火藥是用石腦油和生石灰等混合成的。

驚恐之中，敵軍傷亡慘重。金角灣航道海面遍布敵人尸體，一些敵艦被燒毀并沉沒。未被擊中的敵艦試圖原路返航，但堅不可摧的大海鏈擋住了他們的退路，他們最終難逃厄運。

君城保衛者用希臘火藥攻擊敵人。

現代奇幻文學愛好者多半看過大受歡迎的系列小說《冰與火之歌》，備受贊譽的美國電視劇《權力游戲》就是根據這些小說改編的。這些小說的作者正是從前述金角灣航道之戰中得到靈感的。事實上，小說中描述的很多細節都與這場海戰的情況驚人地相似。

突破封鎖

對于拜占庭帝國的敵人來說，大海鏈確實是一大障礙，但一些襲擊者想出了繞開大海鏈的策略。公元940年前后，與今天俄羅斯人和白俄羅斯人有關的魯斯人發起對君城的猛攻。在這場攻擊中，魯斯王子伊戈爾主要依賴強大的艦隊，但他并未讓艦隊駛入有大海鏈的金角灣航道，而是在陸地上搬運艦船。這是魯斯人的常見做法：把艦船放在巨大圓木上進行陸地運輸，這樣一來就能避開危險的海路，或者具有其他的戰略優點。在對君城的攻擊中，陸上搬運艦船讓伊戈爾獨具優勢：通過陸上搬運艦船，然后在金角灣航道遠端讓艦船下水，就可讓自己的艦隊完全避開了大海鏈。

盡管伊戈爾的艦隊突破了封鎖，最終卻未能征服君城，這是因為君城保衛者只用了為數不多、燃燒的破舊小船就徹底摧毀了數量和等級都大得多的魯斯艦隊。在金角灣航道的狹窄水域，魯斯戰艦被小火船毀滅。伊戈爾因這場戰敗而從此一蹶不振。

君城陷落

君士坦丁堡淪陷。

君城在公元1453年陷落，在此期間大海鏈其實很有效。這一年，強大的土耳其帝國（尤指奧斯曼帝國）艦隊全力攻打君城，但艦隊的單層甲板大帆船被大海鏈擋了路。無論用多大的力，大帆船都無法讓大海鏈斷開。與此同時，大帆船被君城保衛者從三個方向投射的燃燒彈攻擊。于是，來犯者選擇了從陸上運輸大帆船以繞開大海鏈的方式進攻。1453年4月21日和22日，70艘大帆船經陸上運輸，然后在大海鏈另一端重新下水。雖然他們被迫與留在大海鏈背后的大部隊分離。但最終君城還是在5月29日被攻陷。

在很長時間里，君城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保衛君城、抵御來犯之敵當然不是簡單事。軍隊和工程師必須不斷想出聰明辦法來保衛君城，而大海鏈正是其中的一項創新。雖然大海鏈保護了君城很長時間，但要想防范從各方向夾擊的強大敵人，光靠大海鏈顯然是不夠的。

拜占庭帝國

公元395年1月17日，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世逝世。臨終前，他將帝國東西部分分別交給兩個兒子繼承。其中的東羅馬帝國延續了近千年之久。拜占廷帝國即東羅馬帝國。拜占廷帝國共歷經12個朝代，93位皇帝，是歐洲歷史上最悠久的君主制國家。拜占庭帝國的都城君士坦丁堡是在希臘古城拜占庭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