懟出來的愛情從“歡喜冤家”到親密愛人

柳茵

1

佟詩音來自湖北十堰，應聘到深圳軟件園的一家公司研發部做了文員。

上班第一天，佟詩音早早來到辦公室。她很想給同事留下一個好印象，對每個走進辦公室的同事都滿面笑容地說：“早上好！”其他人都友好回應，唯獨季樂誠很不友好，說：“戴個口罩還這么多話，咱們這沒這么多講究，別搞得像個凱特貓似的！”佟詩音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半天都收不回。

被人笑話成“凱特貓”，佟詩音很不好意思。可是沒想到，更丟臉的還在后面。那天研發部開會，經理要她找一份報表。因為對文件柜還不熟悉，佟詩音找了很久也沒找到。季樂誠起身來拿，面無表情地說：“文件放在南面的柜子里，你卻偏要在北面撞墻，頭破了沒有啊？”同事們都笑了，佟詩音囧在那兒，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佟詩音難受極了，一位大姐安慰她說：“你不要太在意，我們部門的那些程序員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季樂誠，心腸其實挺好的，就是嘴巴太損了，你慢慢了解就知道了。”

佟詩音稍許松了一口氣，為了下次不出洋相，她主動留下來加班，把柜子里所有文件都整理了一遍。后來，她能準確記住每份文件所在的位置，報表做得又快又好。她勤勉認真的工作態度得到了領導的認可。一個月后，她通過了試用期，成為了研發部的正式員工。

公司的待遇和環境都不錯，佟詩音卻如履薄冰。她害怕以季樂誠為首的那幫程序員，典型的工科男——智商高，情商低，讓她下不了臺，刻意和他們保持距離。她猶如林妹妹在賈府一般：步步留心，時時在意。盡管如此，季樂誠好像存心和她作對，依然處處針對她，時時和她斗嘴。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佟詩音買了一條白色readme連衣裙，中間配一條精美的黑色皮帶。她自我感覺良好，季樂誠卻冷冷地來了一句：“你今天穿的啥啊，像個LED顯示燈，晃得人眼花。”佟詩音渾身不自在，跑到洗手間，把皮帶摘了戴，戴了又摘。

為了避免再次被季樂誠取笑，佟詩音對他是敬而遠之。必要的工作來往時，她不茍言笑，工作外，她和季樂誠零交往，就連微信也沒有加，有事就在工作群喊他。佟詩音極力想和季樂誠劃清界限，他卻依舊和她過不去。

研發部搞定了一個大項目，組織會餐慶祝。佟詩音想和這幫人保持距離，就以減肥為理由，不去聚餐。季樂誠說：“你都胖了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這頓飯吧？”“胖”一直是女孩心頭的痛，沒想到這個狗東西太缺德，直接往痛處戳。佟詩音十分窩火，卻又不好發作，尷尬一笑走開去。

佟詩音找那位同事大姐吐槽。得知已經31歲的季樂誠還是只單身狗，她齜牙詛咒道：“就他那張破嘴，活該打一輩子光棍！”同時下定決心，如果季樂誠再擠兌她，她一定毫不留情地懟回去。

2

那以后不久，二人真的懟上了。

那是一個周五，佟詩音接到姐姐電話，說父親突發心臟病，住進了醫院。佟詩音立刻向經理請假，回了一趟十堰。侍候父親兩天，看父親病情好轉了，佟詩音只怕耽誤工作，周日便坐早班飛機趕回了深圳。

佟詩音直接從機場去了公司，沒時間也沒有心情化妝。沒想到，在電梯里遇見季樂誠，他居然說：“怎么今天沒裝扮就出來了，想要上演鬼片嚇唬我們嗎？”當時電梯擠滿了人，可是佟詩音忍無可忍，管不了那么多，當場發飆：“你覺得你說話很幽默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你就能心安嗎？你只顧自己嘴上快活，有想過別人的感受嗎？”佟詩音的情緒徹底失控，那一刻，她把所有的委屈和憤怒都發泄了出來。場面非常尷尬，電梯里大家面面相覷，季樂誠也紅著臉不再說話。

很快，佟詩音怒懟季樂誠的“英勇事跡”在公司傳開來。有人為她點贊，夸她干得漂亮；還有人感謝她為大家出了口惡氣。一個同事則憂心忡忡地對佟詩音說：“你膽子夠大的，季樂誠可是公司的技術大牛，就連老總都要忌他三分，我們平時都是忍讓他。你倒好，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讓他下不了臺，以后可有好日子過了！”佟詩音心涼到了冰點：父親病重，自己可能隨時失業，她忍不住在洗手間大哭了一場。

那天，佟詩音懷著“必死”的心態，等著季樂誠的反擊。可是一天下來，什么事都沒發生。

佟詩音更加惴惴不安，卻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姐姐來電話說，父親要盡快做心臟支架手術，有5萬多需要自費，親戚朋友七拼八湊，還差3萬。不得已，佟詩音硬著頭皮去找財務部主管，請求預支半年的薪水，可是，財務主管以沒有先例、公司疫情期間也不是很景氣為由拒絕了。

第二天下班后，佟詩音留下來準備次日會議上的文件。晚上快7點時，也在加班的季樂誠點了份披薩和奶茶放到她的桌前：“吃了再做吧！”佟詩音十分驚訝，不知道他是演的哪一出。見她疑惑的樣子，季樂誠急忙解釋道：“沒別的意思，你餓著肚子干活，容易出錯，到時候害的是我們。”佟詩音以為他又要拿自己開涮，白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季樂誠支吾片刻，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到桌上，說：“我聽財務部的人說了你的事，這里面有3萬多，你寫張借條給我，什么時候有錢了再還。”說完掉頭就走。

佟詩音這下徹底蒙了，她還真沒遇見過這種讓人無法拒絕的幫助。在困難面前，自尊心不再作怪，她趕緊寫了張借條追了出去。當天晚上，她多次添加季樂誠的微信，可是對方卻對她的請求視而不見，始終不通過。

好在父親的手術一切順利！在父親手術期間，經理不僅特批了佟詩音三天陪護假，還給了一筆慰問金。佟詩音回去上班后，才從同事口中得知，她的三天的帶薪陪護假，是季樂誠幫著爭取來的。那一刻，她心中感到無比溫暖，對他的印象有了180度的轉彎。

佟詩音幾次提出要請季樂誠吃飯，他都回絕了：“算了吧，你看看你那黑眼圈，我擔心別人說我在和熊貓吃飯。”佟詩音又氣得牙癢癢，心想：“這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哪？”

3

慢慢地，佟詩音對季樂誠的了解多了一些，他出生在惠州鄉下，父親在他十歲那年因病去世。母親一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好在季樂誠十分爭氣，考上清華大學計算機專業。大學畢業時，他本來可以出國深造，只因要盡快賺錢供養母親，他放棄了出國的機會，來深圳上班了。

佟詩音萬萬沒有想到，季樂誠還有這樣讓人感動的一面。

在這家科技公司待久了，佟詩音發現這些程序員的確不容易，工作壓力大，任務繁重，一天對著電腦寫代碼至少12個小時。有時為了一個項目三五天不睡覺也是常事。和外界接觸少，說話也直來直去，加上習慣了網絡上互黑的交流方式，于是就養成了“毒舌”的習慣。就連季樂誠也經常自嘲：“知道嗎？人們都說我們程序員和‘小姐類似：都要防毒，都要過夜生活。”

因為了解而理解，佟詩音開始學著練就一根強大的神經，爭取輕描淡寫地懟回去。辦公室的氣氛也因此輕松，活躍了不少，同事們都說他們是兩個活寶，是大家的開心果。

也許是被佟詩音修理了一次，許多人都說季樂誠變了，說話時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殺傷力”，話語中的“毒性”也降低了。可佟詩音絲毫沒有感受到，反而覺得季樂誠那張嘴更討厭了。

季樂誠給她交代工作時，每次都要說好幾遍，佟詩音忍不住提醒：“說幾遍不嫌煩啊？我又不是白癡！”季樂誠不客氣地來了句：“啊，原來你不是，我怎么不知道？”佟詩音氣得干瞪眼，回敬道：“季樂誠，你真該找人算算，你一定天生五行欠揍！”

這對歡喜冤家每天在辦公室斗嘴，成為部門的一道風景線，為辦公室增添不少熱鬧！

有一天，當二人又杠上的時候，一個同事突然喊道：“你們這對歡喜冤家，干脆在一起吧！你們倆好了，也是造福一方啊！”接著，其他的人也起哄。原本斗志昂揚的季樂誠臉一下變得通紅。佟詩音卻不屑地說：“和他在一起，我寧可單身一輩子！”季樂誠聽了居然不接話，一聲不吭地埋頭寫代碼。其實，經過這半年的相處，佟詩音發現每天上班最期待的事情就是見到季樂誠，和他“互懟”已經成為了一種樂趣。而季樂誠也不知道為什么，對他人都大慈大悲，唯獨矛頭全部對準了佟詩音，只欺負她一人，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十分得意。

11月初，季樂誠去上海出差半個月，佟詩音感覺沒有人和自己斗嘴，生活變得單調無味。

11月11日，經理要佟詩音給季樂誠打電話詢問一個數據時，接通電話的那一刻，季樂誠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激動，以至于好幾個數據都出錯。佟詩音抓住機會奚落他：“怎么這幾個數據都記不住，你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啊？”沒料到季樂誠來了一句：“裝的都是你！今天是光棍節，我很憂傷，想盡快脫單。”那一刻，佟詩音的心狂跳不已，居然不知道如何懟回去了。

幾天之后，季樂誠結束上海的工作回到武漢。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約佟詩音吃晚飯。佟詩音心里別提多高興了，可為了表現矜持點，故意說她正在減肥，不想吃晚飯。沒想到季樂誠直接說：“減什么肥啊，你只要找一雙像我這樣欣賞胖的眼睛就行了。”

沒有誓言，在互懟中，季樂誠和佟詩音從歡喜冤家變成了親密愛人。

自從他們拍拖后，季樂誠的臭嘴竟然像抹了蜜，不經意就會來一段深情告白。兩人逛街時，季樂誠突然站在街上，認真地看著她說：“你臉上有東西。”佟詩音趕緊摸了摸臉，照照鏡子，一臉疑惑：“有啥啊？”季樂誠一本正經地說：“有我深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