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俞根初對《傷寒論》中補法理論的應用

關忠影，高 蕾，王 軍

（長春中醫藥大學，長春 130117）

俞根初（1734－1799）名肇源，字根初，清代山陰人，為清代乾隆、嘉慶年間的著名醫家。俞根初先生認為中風自是中風，傷寒自是傷寒，溫濕自是溫濕，溫熱自是溫熱，然皆列入傷寒門中[1]。其所著《通俗傷寒論》雖以“傷寒”為名，但此“傷寒”為廣義之傷寒，為四時外感之總名也[2]。本文通過研究《通俗傷寒論》補法內容，試析俞根初對《傷寒論》補法理論的應用。

1 滋陰法

1.1 滋陰通脈 當歸四逆湯為養血滋陰、通脈活絡之劑。本方在桂枝湯基礎上去生姜，倍大棗，加當歸、細辛、通草，俞根初又加鮮蔥白、紹興酒而成。可用于營血虛少寒凝證見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心主經脈，肝主絡脈，心包主絡亦主脈，當肝不攝血，心包不能四布血液；又因四肢為諸陽之本，當陽氣虛弱之時，四肢末端將失其陽氣溫養，故見手足厥寒。脈中血行者少，則脈細欲絕。所以治療應以養血滋陰，活絡通脈之法。當歸專入血分，肝藏血，脾統血，心主血，皆在其所主之內，當歸其體滑潤象血之質，花紅象血之色[3]。芍藥味酸,當歸配芍藥為君可榮養血脈。桂枝色赤，條理縱橫，如經脈系絡。故能溫經通脈；細辛色紫，紫者赤黑相兼，細辛一枝直上，體細柔，但味辛烈，故桂枝配細辛為臣可溫通經脈，暢達經氣，絡氣四布。通草走厥陰，可通利九竅，血脈關節；蔥白中空氣味辛烈，則升兼發散；酒味苦，甘，辛，大熱，可引藥入血，通草性遲滯，通草、蔥、酒三藥相配可通經暢絡脈；炙甘草味甘，辛甘發散為陽，使該方發力愈速。隋朝醫家周揚俊說：“當歸四逆湯全從養血通脈起見”[4]。所以當歸四逆湯為養血滋陰，活絡通脈之良方。

1.2 滋陰息風 阿膠雞子黃湯為養血滋陰、柔肝息風之劑。阿膠雞子黃湯可用于邪熱久羈，熱傷陰血，虛風內動之證。本方是在黃連阿膠湯基礎上加石決明、鉤藤、生地、炙甘草、牡蠣、絡石藤、茯神而成。何秀山謂：血虛生風者，非真有風[4]，因血虛不能濡養筋脈，造成筋脈拘急，不能自如伸縮，稱為血虛生風，也稱肝風。所以治療應以 養血滋陰，柔肝息風之法。阿膠配雞子黃為君，阿膠味甘，性平，養肝氣，肝藏血，血衰則肝氣耗散，血復則氣有所養。雞子黃，當雞抱卵未成而斃時，毛骨已成，但白已消，腹未全但黃尚有，所以飛揚者為白，腹為黃，故白為陽，黃為陰。今阿膠與雞子黃為君，此二物乃血肉有情之品，液多可滋養血液而息肝風；芍藥、甘草、茯神相配為臣，其中芍藥味酸,甘草味甘，酸甘化陰以柔肝，以木制木而息風；心血虛者，則脾土虛，不能生化血液，則肝藏血不足，肝陽上亢，石決明配牡蠣，二藥質重以潛陽；鉤藤配絡石藤以通絡舒筋。所以阿膠雞子黃湯為養血滋陰，柔肝息風之良方。

1.3 滋陰納陽 加味金匱腎氣湯為滋補真陰、收納元陽之劑。加味金匱腎氣湯可用于腎氣虛弱導致氣化失司、水液失常之證。本方是在仲景方子的基礎上再加北五味、瑩白童便而成。因傷寒夾陰誤用升散，或是溫熱多用清涼，導致腎中虛陽上犯，而致口鼻失血，氣短息促，其足必冷，小便必白，大便秘結或溏，上雖假熱，但下顯真寒。所以治療應以滋補真陰、收納元陽之法。方中用地黃、山藥、牡丹皮、山茱萸以生水，用茯苓、澤瀉以利水；桂枝溫通陽氣、附子溫陽補火，二藥合用溫補陽氣以祛除陰翳；五味子味酸，入肺、腎、心經，故可斂肺并滋腎，還可生津以斂汗，味酸收故可固腎縮尿，能引真陽以歸命門；六味地黃丸壯水之主，以鎮陽光；童便速降陰火以斂血之外溢。

1.4 滋陰清火 阿膠黃連湯為滋陰清火之劑。阿膠黃連湯可用于邪入少陰，陰虛水液不能上濟之證。本方是在黃連阿膠湯基礎上加鮮生地而成。因少陰心主血脈，少陰之上，熱氣治之，治療應以滋陰清火之法。當外邪夾雜火熱之邪侵襲少陰時，因熱擾心神，導致神志不安，可見心煩失眠、神志衰弱；因足少陰腎經其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當火熱之邪侵襲少陰之時故可見咽干；心與小腸相表里，當火熱之邪犯少陰時故可見溺短。阿膠隨黃芩、黃連化陰以濟陽而祛熱邪；鮮生地滋養腎水而清心火；芍藥味酸，酸，收也，泄也，芍藥之酸，收陰氣而泄邪熱[5]。

2 回陽法

2.1 回陽固脫，益氣生脈 回陽急救湯為回陽固脫、益氣生脈之劑。回陽急救湯可用于寒邪直中三陰，而陰寒內盛，陽氣欲脫的寒厥之證。本方是在四逆湯基礎上加六君子湯并配伍肉桂、五味子、麝香而成。少陰病下利脈微，干嘔煩者，可用白通加豬膽汁湯，但俞根初認為白通加豬膽汁湯不及回陽急救湯面面俱到，所以治療應以回陽固脫、益氣生脈之法。此方以四逆湯加紫桂為君，以溫補回陽；生脈散為臣，人參可益氣扶脈，五味子引陽歸根，麥冬質柔，色兼黃白，脈絡貫心，恰合胃之象，故麥冬續胃絡脈絕；白術、二陳上止干嘔，下止下利；麝香助人參、附子、姜、桂之功。

2.2 回陽通脈 通脈四逆湯為回陽通脈之劑。通脈四逆湯可用于陽氣大衰，陰寒內盛，格陽于外之證。本方是在四逆湯基礎上重用干姜、附子，并加入炙甘草、鮮蔥白而成。因陽被陰逼，不走即飛，故見下利清谷，里寒外熱，手足厥逆，脈微欲絕，身反不惡寒，面色赤，一派陰寒之象。但身不惡寒，可知陽并未全絕，為陰盛于內，格陽于外。脈沉或伏，但僅僅是陰之結，可僅用四逆湯以散其陰結。但如是脈微欲絕而面赤者，此乃為陰盛格陽也。所以治療應以回陽通脈之法。蔥白，下不連根，上須去管。鄒澍先生認為，蔥至難死，任憑藏棄，但置陰處，未會浥爛，臨風日不至枯極，寸根著土，即便森然。夫生氣皆陽氣也，死氣皆陰氣也。于死陰中得一線生陽，可栽培扶植。蔥白雖中空，但具有從陰達陽之性，內含有粘稠之液，外包緊束，可使陽不離陰。然陰盛于內，格陽于外，所以重用附、姜，但賴以蔥白的生陽之氣盛，此為收復殘陽，急通脈道之法。咽痛者，加桔梗，桔梗主喉痛，為治肺之藥，肺竅不利，氣不宣泄，以桔梗開之；嘔者，加生姜，生姜化氣橫行可止嘔；呃逆者，加丁香，柿蒂降氣逆而止嘔；腹痛者，加紫桂、白芍，紫桂味辛溫，溫通經脈，芍藥十月生芽，三月放花，破陰寒凝結而出，乘陽氣全盛而榮，故能破陰凝，布陽和。腹滿痛，為陰氣結無疑，故用紫桂、芍藥療腹痛。

2.3 回陽攝陰

2.3.1 重劑 真武湯為回陽攝陰重劑。真武湯可用于脾腎陽氣虧虛，水液內停之證。脾腎陽虛，水濕內聚，聚而不化，溢于肌膚，則四肢沉重疼痛；水液下注于腸道則大便稀溏；因外感發汗過多，津液虧少，汗出不止，筋脈失養而惕惕跳動，肉失所養出現蠕動，心悸、目眩、振振欲僻地等為亡陽之表現。所以治療應以回陽攝陰之法。附子每年以上田熟耕作壟，十一月播種，春月生苗，九月采根，其初種之者為烏頭，烏頭旁生者為附子，附子生姜相配為辛熱回陽為君；白術味甘苦而辛，甘能補中，苦能降泄，辛能升散，于人身脾與胃具有稼穡作甘之德。脾主升清陽，胃主通降濁陰，皆屬土而畏濕。開花于初夏，結實于伏，偏于濕氣彌漫之際，可知白術入脾胃，能固中氣，所以可培補中氣；茯苓出松樹根下，在土底，塊大者可至數斤，茯苓其氣入土久而成茯苓，其質成于陰，氣稟于陽也。茯苓通陽化氣，幫助附子、生姜回陽；芍藥十月生芽，三月放花，破陰寒而出，乘陽氣全盛而榮，能破陰凝，布陽和。芍藥為破陰之藥，陰破而陽反，故陽附于陰而反。

2.3.2 輕劑 桂枝加附子湯為回陽攝陰輕劑。桂枝加附子湯可用于傷寒發汗過多亡陽之輕證。本方在桂枝湯的基礎上將生姜易成干姜并加附子而成。太陽病發汗過多，汗出不止，陽氣隨汗液丟失而不足，皮腠不固故惡風；汗出亡津液，陽氣虛弱故小便難；四肢為諸陽之本，故四肢拘急。所以治療應以回陽攝陰之法。桂枝與干姜配伍為辛溫回陽；芍藥酸斂以收陰；芍藥、生姜、炙甘草、大棗相配即可助陽又可和營。

3 補陽法

新加八味地黃湯為補陽鎮沖之劑。新加八味地黃湯可用于腎虛而喘，小便不利之證。本方在六味地黃丸去牡丹皮基礎上再加附子、紫石英、肉桂、生鐵落、黑錫丹而成。腎陽氣虛衰，溫煦功能減弱，則腰痛足冷；腎氣虧虛，納氣平喘功能減弱，則喘甚；腎水上泛則痰多；腎陽虛衰氣化功能司失則小便不利。在六味地黃丸基礎上去牡丹皮，恐辛散肺氣，加重喘促；六味地黃丸配伍少量附子、肉桂為八味地黃丸，此方為陰中求陽代表方，陽中有陰，陰中有陽，陰陽相互轉化而生化無窮；紫石英無論大小，咸具五棱，眀澈晶瑩，兩端皆銳如箭鏃，自中土而上至肺金，下抵腎水[3]，故可納氣平喘；清代喻昌所著《醫門法律》曰：黑錫丹治真元虛憊，陽氣不固，陰氣逆沖，三焦不和，冷氣刺痛，飲食無味，腰背沉重，膀胱久冷，夜多小便[6]，故可平喘；生鐵落配合黑錫丹加強納氣平喘效果。

4 小結

綜上所述補法的目的是調整人體臟腑或是氣血陰陽的失調，并重新回歸到平衡的狀態。補法可以間接祛邪，俞根初在《傷寒論》的基礎上對用補法治療虛證及臟腑虛損諸證做了充分的補充，把溫陽之劑加入滋補中，滋陰與溫陽同用。以調和陰陽為法，以達陰平陽秘為果，更加全面展現了俞根初對《傷寒論》的繼承與發展，同時豐富了滋補法的使用，滋補不只有滋陰，應以調和陰陽為根本，滋陰、補陽以達陰平陽秘，開闊了臨證思路。我們應該謹遵先輩思想，才能更好的應用好滋補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