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申報月刊》“中國現代化問題特輯”看中國知識分子對社會主義的認識

白東陽

摘 要：20世紀30年代，中國知識界在《申報月刊》編者的組織下開展了一場關于中國現代化問題的大討論。學者們在分析中國現代化障礙和闡述對社會主義的認識基礎上，提出了中國現代化應采取社會主義方式的觀點，對中國現代化方式進行了有益探討，實現了中國現代化史上的新突破。

關鍵詞：申報月刊 現代化 社會主義 資本主義

1933年《申報月刊》第7期“中國現代化問題特輯”再次將中國現代化問題引入中國人的視野。學者們在指出中國現代化的障礙和對資本主義進行批判的同時，提出中國的現代化應采取社會主義方式的觀點。

1 重提社會主義的背景

1.1 中國知識界意識到中國現代化的主要障礙

盡管在清末就有人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現代化主張，但直到1933年，現代工業化國家的目標依舊遙遙無期。這并不只是因為中國缺乏實現現代化所必需的技術和資金，更重要的是因為中國存在著帝國主義及其附庸。

有趣的是，在這次討論中，中國學者采用了馬克思的理論來分析中國落后的原因。“她（資產階級）使未開化的半開化的國家依賴著文明國家，農民國家依賴著資本主義的國家，東方依賴著西方。”[1]資本主義列強一方面通過提高中國的工業水平和開發中國的資源將中國納入資本主義發展的軌道，另一方面又利用自己的軍事優勢通過不平等條約與中國建立了宗主國與殖民地的不平等關系。中國的資產階級以及與它們有密切聯系的地主豪紳、地方軍閥都成為了帝國主義的附屬。

1.2 中國知識界認識到世界經濟危機影響中國

盡管距離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爆發已經過去了5年，但世界主要資本主義國家依舊未能走出經濟危機的陰影。英法等帝國主義國家為了克服經濟危機，竭盡全力把經濟危機的痛苦轉嫁給本國的普通民眾和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底層人民。

中國進出口貨物價值變化的數據恰好說明了經濟危機對中國國民經濟的巨大沖擊。中國出口貨物的價值從1929年的10.16億關平兩左右下降到1931年的8.88億關平兩左右，1932年前九個月只有大約3.4億關平兩。[2]經濟危機也在客觀上加速了中國知識界的激進化，提出了探索不同于資本主義模式的現代化方式的要求。

1.3 蘇聯計劃經濟引起中國知識界的關注

在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內外矛盾急劇尖銳化的同時，蘇聯現代化建設卻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這再次在中國引起了討論社會主義的熱潮。在蘇聯推行計劃經濟的同時，資本主義各國受到了1929年爆發的世界經濟危機的打擊。中國知識界斷定，將來世界各國的經濟制度都是朝著計劃經濟的方向發展的，中國也要實行社會主義計劃經濟。

中國學者通過對比蘇聯的經濟成就與俄國十月革命時的經濟狀況，認識到了社會主義在發展生產力方面的巨大優勢。蘇聯在薄弱的經濟基礎上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就使自己的工業生產水平與英美法德等資本主義強國并駕齊驅，農業生產更是躍居世界第一。面對蘇聯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取得巨大成就以及蘇聯勞動者的物質和文化水平的迅速提高，中國知識界出現了希望借此發展中國的工農業的主張。

2 中國知識界對社會主義的認識

2.1 社會主義的含義

中國知識界對社會主義含義的理解存在共通性，認為社會主義的含義應包括計劃生產、公允分配、勞資平等、階級劃分消失和私有財產制度改革等等。除此之外，參加討論的學者特別強調了計劃經濟的重要意義。他們認為，計劃經濟既是社會主義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也是發揮社會主義優勢的重要保證。

可以看出，中國知識界主要從經濟方面理解社會主義的含義，較少涉及政治層面。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是多樣的。除了迫于政府書報檢查制度的限制，知識界更加關注經濟發展和探索“第三條道路”外，對俄國革命的恐懼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俄國通過十月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蘇維埃政權，在4年內就擊敗了國外干涉實力和國內反革命勢力，工業化迅速發展。但是，蘇聯的暴力革命和階級斗爭也讓接受了西方政治思潮的中國知識分子感到恐懼。

2.2 實行社會主義的必要性

在探討了社會主義的含義的同時，學者們從資本主義的弊端、中國的現狀和蘇聯的示范效應等方面探討了中國實行社會主義的必要性。中國知識界在認清世界革命的新趨勢以及帝國主義者對待中國現代化的態度后，產生了中國必須實行社會主義的思想。一些學者通過分析資本主義在中國發展的現狀后，認為只有社會主義才是中國實現現代化的唯一方式。學者們通過分析中國經濟的主要成分后得出了資本主義在中國經濟體系中并沒有占有絕對優勢和完全沒有資本主義化的必要。另一些中國學者從中國在國際資本主義體系中的地位和蘇聯社會主義建設成功的經驗得出中國必須要實行社會主義的結論。中國可以效仿蘇聯，在確立社會主義性質的經濟結構基礎上，運用計劃和統制的方法克服了資本主義生產和分配的無政府狀態，內動員人民開展“社會主義的比賽”[3]的目標。

2.3 實行社會主義的條件和步驟

針對實現社會主義的步驟和條件，一部分學者認為，要實現社會主義必須從國家統一與獨立、統制經濟等方面開始。一些學者指出，要實行社會主義的計劃經濟必須滿足幾點：有統一的政府;擺脫帝國主義的束縛;掌握一切生產數據。[4]另一部分學者則強調，中國必須要經歷一個“非資本主義”的現代化過程，為中國過渡到社會主義創造條件。中國當時雖沒有實行社會主義的條件，但可以采取“非資本主義”的方式，改造中國的經濟結構，加速產業革命，在政治和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后，過渡到社會主義。這個“非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要以廣大被剝削者為骨干，發動廣泛的政治力量掃除封建勢力的剝削和帝國主義對中國經濟政治等方面的支配。

3 特輯關于社會主義討論的意義

3.1 反映了中國知識界對社會主義的認知水平

中國知識界在此次討論中對社會主義的論述，反映了中國知識界對社會主義的新認識。一些學者的主張反映了當時中國社會存在的一種社會思潮，認為計劃經濟是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這一思潮導致了“計劃經濟是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這一得自于對蘇聯‘一五計劃的認識，被不少人視為絕對真理而加以信奉”[5]。

中國知識界同時認為社會主義只能建立在高度發達的社會經濟基礎上，因此他們主張在政治層面實行勞動者階級專政的基礎上，在經濟層面可以實行“非資本主義”的經濟政策。總的看來，中國知識界對社會主義的理解有三個特點，一是將關注的焦點集中在的經濟方面，二是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有狹義和廣義之分。三是普遍認為社會主義不存在低級階段，進入社會主義就意味著擁有高于資本主義的生產力。

3.2 打破從文化層面探討中國出路的舊模式

《申報月刊》關于現代化問題的討論，不再圍繞東西文化之爭這個問題繞圈子，而是直奔經濟發展這一現代化的核心問題。這一方面是因為經過國民大革命和長期的國內戰爭，武器的批判代替了批判的武器，中西文化之爭逐漸喪失了對中國知識分子的吸引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經濟大危機和蘇聯現代化建設的成就沖擊了中國思想界。

中國現代化采取社會主義方式的主張一方面賦予中國現代化以民族獨立和國家富強的雙重含義，一方面將“現代化”和“社會主義”聯系在一起，賦予中國現代化以世界性的意義。中國的現代化不但要采取社會主義的方式，而且由于中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性質，中國的現代化就有了實現民族獨立和國家富強的雙重含義。中國知識界還認為，中國的革命并不是狹隘追求中華民族的解放，還必須是“全世界被壓迫的弱小民族與被剝削的社會大眾共同推翻國際資本帝國主義的革命的一部分”[6]。

3.3 對中國現代化方式進行了有益探討

中國知識界針對中國現代化的方式、資金和步驟展開的積極的論述為中國現代化建設提供了寶貴的經驗。在中國現代化的步驟問題上，學者們認為，可以把社會主義作為終極目標，經過一個 “非資本主義”的發展，發動廣泛的政治力量掃除封建勢力和帝國主義對中國政治經濟等方面的支配，然后采取向社會主義過渡的政策。針對現代化資金問題，學者們提出了在保證中國政治、經濟獨立性的基礎上利用外資發展中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思想。其次是建設基礎性的工業，然后是交通以及一般工業。[24]針對學習蘇聯現代化經驗的問題，學者們強調絕不能照搬照抄蘇聯模式。只要不改變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的本質，實行的辦法可以各國不同，把“蘇聯式的革命以至經濟計劃”[7]完全照搬到中國是一件非常魯莽的事情。中國的現代化雖要以社會主義為目標，但步驟可以做符合中國實際的調整。

4 總結

雖然學者們對于社會主義的認識較為片面，理論性不強，而且也存在認識錯誤問題，但這掩蓋不了這次討論的重要意義。它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由中西文化的討論向中國發展道路問題討論的飛躍，用“現代化”代替了“西化”，更符合中國社會的發展要求。

參考文獻：

[1] 楊幸之.論中國現代化[J].申報月刊，1933（7）：69.

[2] 羅吟圃.對于中國現代化問題的我見[J].申報月刊，1933（7）：31.

[3] 閏年.國民經濟原理之改造與中國現代化[J].申報月刊，1933（7）：65.

[4] 谷春帆.中國經濟改造的實現條件[J].申報月刊，1933（7）：22-23.

[5] 鄭大華，譚慶輝.20世紀30年代初中國知識界的社會主義思潮[J].近代史研究，2008（3）：58.

[6] 羅吟圃.對于中國現代化問題的我見[J].申報月刊，1933（7）：36.

[7] 谷春帆.中國經濟改造的實現條件[J].申報月刊，1933（7）：22.

蘭州大學 （甘肅省蘭州市 7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