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和蟲子（組詩）

雷米

葉子和蟲子

想在出門前寫一首詩

月季的葉子和蟲子

期盼相同的生活

波羅蜜香在黃昏流淌

我在跨出門檻的瞬間

仍舊猶豫去還是不去

不怕藥的蟲子

掙扎和淪陷是那么相同

仿佛營養和營養過剩的疾病

寫詩的時候總要想起

一只蟲子或一片

滿是蟲洞的葉子

過了這個夏天

完整的葉子還要找上枝丫

更多的蟲子還要回來覓食

我也是一只蟲子

趕著時間出門

想著去吃一片葉子干干凈凈

暴風雨過后

暴風雨過后，園子

就是暴風雨過后的樣子

藤椅停在空中的時間無法計算

但它倒立在草坪上穩如一座塔

裸露的韭菜根以另外的形式活著

在我消失的時間，好像你也不存在

螞蟻慌亂地看著彼此，看著消失的我

什么都沒看見。但有些事確實在發生

荷葉上漂浮的魚群，吐著氣泡還在

你的聲音照耀，是無名的情緒劫獲我

那朵深藍色的百合，在你女兒的潛意識里

鐘擺一樣回蕩。它說，命中注定的跑都跑不

掉

火 炬 花

不知道摩拉基海岸邊的火炬花

有多少人見過，并讓它炙烤手心和胸膛

從夜晚逃脫的人，口袋塞滿陽光

好讓南太平洋閃閃發亮，像故鄉二月的雪

沙灘上海鷗的足跡，不需要想起

所有小路都通往更高的階梯，那里空氣猛烈

火花落入草堆干凈利落，裸露的石頭

首先發言，卻找不到更無力更冷酷的詞語

只有南半球愿意將盛夏的重量交給火炬花

只有火炬花知道泥炭層失聲的部分是因為黑

暗

且等秋風吹來，將種子拋向天空

那些未被掩埋的沉默，才會噼啪作響

放養的茶樹

你看見茶葉上的露水，一天就開始了

一株鴨跖草獨自生長，也都充滿奇跡

那么多茶的種子，在雨的縫隙中奔跑

當你俯下身來，青草是茶花間的青草

暴雨追隨著云朵，這里的每一片葉子

都有它們的名字，你所有認出的名字

都隨著一棵茶樹扎根，在放養的天空

幼苗照樣打開天窗，茶樹和茶樹之間

僅隔著一張晶瑩的蜘蛛網，樹下吃著

雜草的毛毛蟲最幸福，不用爭辯的事

洪流經過夏日，洶涌的石頭高出溪流

大地的血脈和骨肉，跟人類赤腳相隨

太陽照耀著，分開雨滴的枝條和深淺

在低處，恢復最初的茶樹最初的模樣

白露

白露又白又胖

最先來到牡丹葉上

它們擠在一起，那么親密

過于龐大的，滑落下來碎成黎明

而收集露水的念頭

從想你那一刻開始，近渴沒有遠水

遠水也來不及收成，但露水會從

你的眼眸回到我的唇間。不想不行

把頭埋進泥土也不行。寂靜的茉莉

什么都不要，只要一個清晨，只要

青草間泥土的芳香宛若你的愛語

只要露水帶著石榴飛，不管一枝黃花

如何蔓延成一地黃花，不管韭菜

開不開花，都和經不經風雨無關

而另一場繽紛花事，剛剛誕生

你的吻落下，如秋葉繞著我旋轉

責任編輯林 芝